周翊聪端起茶杯,不再看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可以走了。这服药,算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信,你就吃。不信,就当废纸扔了。”
茶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陈斌和刘明远,大气都不敢出,只是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周翊聪。这一手,简直帅炸了!
良久,方铭缓缓站起身。他没有走,而是走到了周翊聪的面前,收起了他那一身尖锐的傲气,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对着周翊聪,深深地,九十度,鞠了一躬。
“周……老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和迷茫,“我……我想留下来。我想知道,中医……到底是什么。”
周翊聪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就在方铭躬身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如约而至。
“叮!恭喜宿主以‘望气观神’之术,折服西医天才,彰显中医大道之玄妙,教学相长,医道传承初现锋芒!”
“特殊奖励:解锁医道心法——【医者之心】(初级)!”
“【医者之心】:可感应并安抚他人情绪,增强言语的感染力与信服力,使其更容易放下偏见,接受中医理念。乃医者与患者建立信任、达成‘身心共鸣’之无上法门。”
周翊聪感受着心中涌起的那股温暖而平和的力量,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被他打碎了世界观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那就留下吧。不过,我们这里不叫‘老师’。”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那片生机盎然的百草园。
“在这里,我们都一样,是学生。是天地万物,和这门古老智慧的学生。”
一个月后,神州国医大学,正式开学。
没有开学典礼,没有领导讲话。第一堂课,就在百草园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一片片青翠的药草上,露珠晶莹,泥土芬芳。三十名经过层层筛选,最终被录取的学生,盘腿坐在田埂上,其中就包括了已经换上一身朴素棉麻布衣的方铭。
他的脸上,曾经的锐气和傲慢已经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和探究。这一个月,他按照周翊聪的方子,亲手抓药,亲手熬制。第一周,他真的实现了近几年来从未有过的、一觉到天亮的深度睡眠。半个月后,他发现自己在实验室里操作精密仪器时,那该死的震颤感,真的减轻了。
身体的变化,是任何理论都无法辩驳的铁证。他彻底服了,也彻底迷茫了。他决定留下来,搞清楚这门被他鄙夷了二十年的学问,到底藏着怎样的奥秘。
周翊聪依旧是那副悠闲的模样,手里拎着他的宝贝保温杯,像个散步的老农,走在田埂间。
“开学第一课,我们不讲《黄帝内经》,也不讲《伤寒论》。我们先认识一下,你们脚下的这些朋友。”
他随手弯腰,从地里拔起一株不起眼的、开着紫色小花的野草。
“谁认识这个?”
学生们面面相觑。有几个农村来的孩子,犹豫着说:“这……这是野地里常见的‘癞蛤蟆草’,我们老家都拿它来喂猪的。”
“哈哈哈……”周翊聪笑了,“没错,它在乡间的俗名叫‘癞蛤蟆草’,也叫‘雪见愁’。但在医书里,它有个正式的名字,叫‘荔枝草’。”
他把草递给学生们传看。
“你们看它的茎,是四方形的。闻一闻它的气味,有一股特殊的辛香。用手指捻一捻它的叶子,会感觉有些黏腻。这些,就是它的‘性’。”
方铭也接过了那株草,他学着周翊聪的样子,仔细地观察、嗅闻、触摸。这种感觉非常新奇,在协和,他们研究一株植物,会把它放进质谱仪,分析它的化学成分,比如里面含有多少黄酮类、多少酚酸类物质。但他们从不会去“感受”它。
“《本草纲目拾遗》里说它,‘味辛、苦,性凉’。你们想想,辛能发散,苦能燥湿,凉能清热。所以,它的功效是什么?”
一个女生反应很快,举手道:“清热解毒,利尿消肿!”
“说得对,但不全。”周翊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们再想,它长在什么地方?田埂边,水沟旁,这些地方,湿气重,浊气也重。它能在这种地方长得这么茂盛,说明它本身就具备很强的‘化湿浊’的能力。所以,它对于湿热壅滞引起的喉咙肿痛、疮疡肿毒、甚至是毒蛇咬伤,都有奇效。”
“它不光能治病,还能‘吃’病。把它种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它能改善那一小方土地的‘环境’。这,就是中医的‘天人合一’。药与环境,人与自然,气机是相通的。”
一番话,让所有学生都听得入了迷。一株普普通通的野草,在周翊聪的讲解下,仿佛活了过来,有了自己的性格和使命。
方铭更是心头剧震。他第一次意识到,中医看待“药”,和西医完全是两个维度。西医是“杀”,找到病菌,用抗生素杀死它;找到肿瘤,用化疗药物毒死它。而中医是“调”,是利用药的“偏性”,去纠正人体的“偏性”,让身体恢复自身的平衡。一种是战争,一种是治理。
“从今天起,你们每个人,都要认领一块药圃。”周翊聪宣布了第一个课后作业,“你们要亲自给它们浇水、施肥、除草。每天记录它们的生长变化,感受它们在不同节气下的状态。什么时候,你们能闭着眼睛,光靠触摸和气味,就能认出百草园里至少一百种药材,并且说出它们的性味归经,这门课,才算及格。”
学生们一片哗然,这作业,也太“原始”了。
但方铭的眼中,却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他知道,这看似原始的方法,恰恰是通往中医殿堂最扎实的一步。
下午的课,则是在基地的诊室里。
今天来复诊的,是一位患有多年“过敏性鼻炎”的老先生。每到换季,就喷嚏不断,清涕长流,眼睛发痒,苦不堪言。之前在各大医院看过,用过各种喷剂、吃过各种抗过敏药,都只能暂时缓解,无法根治。
学生们围在旁边,屏息凝神地观摩。
周翊聪还是老规矩,望闻问切。
“老先生,您除了鼻子难受,是不是还特别怕冷,手脚常年冰凉?”
“对对对!周神医您说得太准了!我夏天都不敢吹空调。”
“平时是不是容易拉肚子,大便不成形?”
“是啊是啊!吃点凉的就不行。”
周翊聪点了点头,对旁边的学生们解释道:“你们看,西医诊断,这是‘过敏性鼻炎’,病在鼻子。治疗方案,就是用抗组胺药,或者类固醇喷剂,在局部抑制过敏反应。但为什么总是复发?因为根子不在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