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谦虚了。”周翊聪态度坚决,“我的方法,胜在宏观布局,但论到具体每一种药材的习性、每一步炮制的火候,你们才是真正的专家。这就好比行军打仗,我负责制定战略,而你们,就是冲锋陷阵、攻城拔寨的将军。缺了你们,我的战略就是纸上谈兵。”
这番话给足了面子,也说到了点子上。孙敬修等人听得心中熨帖,原本那点残存的傲气,也化作了知遇之恩的感动。
“好!承蒙周神医信得过,老朽就豁出这张老脸了!”孙敬修不再推辞,郑重地一抱拳,“从今往后,我孙敬修这条老命,就交给这百草园了!”
周翊聪点点头,又看向刘凤姑:“刘婆,我观您气息沉稳,心神专注,最是难得。基地未来会建立一个针灸技法研究室,专门整理、研究和改良各种濒临失传的针法,我想请您来主持这个研究室,您可愿意?”
刘凤姑沉默了片刻,深深地看了周翊聪一眼,然后用一种极为缓慢而清晰的语调说:“我之所学,源于祖上。祖训有言,技不外传。但若能让这门手艺发扬光大,破了规矩,也值了。”她没有直接答应,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周翊聪依次给剩下的十几位老中医都安排了合适的职位,或负责推拿正骨,或负责方剂研究,或负责诊断学教学。每个人都人尽其才,各得其所。一场潜在的内部分裂,被他用一场惊天动地的“神迹”和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化解于无形,反而凝聚成了一股强大的向心力。
站在一旁的陈斌,看得是目瞪口呆,心中对周翊聪的崇拜,已经上升到了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地步。
“聪哥,牛!”他凑过来,竖起大拇指,压低声音,“这帮老顽固,不,老专家,就这么被你给收服了?我还以为得打一架呢。”
周翊聪瞥了他一眼:“文明社会,动什么手。有理不在声高,有能不在年长。”
陈斌嘿嘿一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鬼鬼祟祟地拉着周翊聪走到一边:“聪哥,那什么【灵泉水】,还有没有?给我来点呗?你看我最近天天搬砖,都晒黑了,用那个泡泡澡,是不是能变白变帅,顺便打通任督二脉啊?”
周翊聪没好气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那是用来浇地的,不是给你泡澡的。你皮糙肉厚的,打通任督二脉干嘛?准备去说相声啊?”
两人的笑闹,让现场严肃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而另一边,道格拉斯正经历着一场世界观的剧烈重组。
他把撕碎的化验报告扔掉后,就一直蹲在那截发芽的枯木前,像个痴汉一样,一看就是半天。他用随身携带的放大镜观察着那点新绿,用镊子轻轻触碰,甚至还伸出舌头,想尝尝那上面的露水是什么味道,被陈斌眼疾手快地拍了回去。
“嘿!老道!你干嘛呢?这可是神木,你乱舔,万一长生不老了,你们上帝找谁说理去?”
道格拉斯一脸严肃地推了推眼镜:“陈,你不懂。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不符合细胞分裂学说,更不符合植物生长的任何已知规律!一截已经完全丧失生物活性的木质纤维,是如何在没有外部营养供给的情况下,重新激活休眠细胞,并完成发芽的?这其中蕴含的生命密码,如果能破解,足以颠覆整个生物学界!”
他越说越激动,湛蓝的眼睛里闪烁着科学狂人才有的光芒。
他快步冲到周翊聪面前,神情激动地问:“周!请告诉我,你用的那种液体,它的化学成分是什么?分子式结构如何?是某种超强的植物生长激素,还是蕴含着某种未知的纳米机器人技术?”
周翊聪看着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用同样认真的口吻回答:“你可以理解为,是富含多种微量元素和生命能量的高活性复合溶液。”
这个解释,科学又玄学,让道格拉斯当场宕机。他感觉自己的大脑cpU快要烧了。
接下来的几天,复兴基地的气氛焕然一新。
孙敬修成了最积极的人。他带着一群老伙计,彻底抛弃了自己过去那套“匠人”式的种植方法,完全遵照周翊聪的“五行布局图”来规划整个百草园。他们不再拘泥于某种药材必须在什么节气下种,而是学着去“感受”土地里那股流动的“气”,并根据周翊聪的指点,将不同“药气”的草药进行搭配。
这个过程,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们发现,当把性属“金”的桔梗和性属“水”的玄参种在一起时,两种药材的生长速度和长势,竟然真的比单独种植要好得多。这种原本被他们视为“胡闹”的理论,在实践中展现出了惊人的效果。
而道格拉斯,则成了百草园的“首席数据记录官”。他放弃了用现有科学强行解释这一切的徒劳尝试,而是选择成为一名忠实的观察者和记录者。他每天拿着个小本本,跟在孙敬修屁股后面,详细记录下每一种药材的生长数据,土壤“气”的变化(他自己发明的“体感评估法”),以及周翊聪偶尔过来指点时说的每一句话。他的笔记本上,中文和英文混杂,画满了各种奇怪的符号和图表,看起来比周翊聪的建筑图纸还要天马行空。
就在一切都欣欣向荣,步入正轨之时,一个新的难题,悄然摆在了周翊聪的面前。
这天,吴院士和秦卫国派来的联络员一起找到了他,神色都有些凝重。
“周神医,出了一点意外。”吴院士递过来一份文件,“是关于您之前救治的那位奥运冠军,石刚的。”
周翊聪接过文件,眉头微微一挑。
文件上的内容并不复杂,是一份来自协和医院的最新会诊报告。
石刚,那位在周翊聪的治疗下,从瘫痪五年到重新站立的举重冠军,最近的康复进程遇到了瓶颈。
报告显示,石刚的肌肉萎缩情况得到了根本性的遏制,部分神经功能也已恢复,能够依靠辅助器械进行短时间的站立和行走。这本身已经是现代医学无法解释的奇迹。但问题在于,他双腿的经络气血,在恢复到一定程度后,就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再也无法寸进。
他的主治医生团队,包括国内最顶尖的西医康复专家,用尽了各种手段,电刺激、物理疗法、营养支持,都收效甚微。而负责后续针灸调理的几位国手级老中医,也感觉石刚体内的气血运行极为古怪,时而通畅,时而淤滞,仿佛有一股极其细微而顽固的“邪气”,盘踞在他受损最严重的腰椎深处,如附骨之疽,难以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