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阳那张常年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怎么看?”他把报告递给了身边的女人。
容貌娇艳,身姿妖娆,红唇叼着根细香烟。
女人叫红鹰,是高建阳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也是整个情报网络的实际掌控者,是高建阳一手带大的亲信。
她不像白景胜和陈运道对高家没有所谓的忠诚,她和高建阳之间是纯粹的利益共生,她看问题从来只看利弊,不看情面。
她接过报告,纤细的手指夹着香烟,烟雾缭绕在她妩媚又冷漠的脸庞前让人看不真切。
“一个侥幸接着另一个侥幸,最后毫发无损地带着货物和天大的功劳回来。”
“建阳,你不觉得这运气好得有些过分了吗?”
高建阳坐在宽大的皮椅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没有说话。他当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就是运气。
红鹰把报告随手扔在桌上,烟灰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报告里说,爆炸引发了集装箱坍塌,意外砸死了沙蝎的指挥官,从而引发了内讧。可据我们的人从曼拉菲岛传回来的情报,那个掉落的集装箱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就像是……被人计算过一样。”
红唇吐出一个烟圈,眼神越发冷漠。
“还有那个教授,他真的会那么好心冒着得罪白烈和沙蝎的风险去救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郑元桂?这份报告把他写成了雪中送炭的大好人,可我闻到的全是阴谋和交易的味道。”
高建阳开口:“你的意思是这份报告是假的?郑元桂在骗我?”
“不,报告很高明,高明之处就在于它九分真,一分假。”
红鹰掐灭了香烟。
“战斗是真的,白烈和沙蝎损失惨重也是真的,货保住了更是真的。唯一可能是假的就是郑元桂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他把自己写成了一个被动的幸存者,但我更倾向于他是主动搅动风云的心机人。”
高建阳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最忌讳的就是棋子生出自己的思想,甚至想跳出棋盘。
“一个有这种心机和手段的人,要么是人中龙凤,要么就是潜藏的毒蛇。”
红鹰站起身,走到高建阳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是龙是蛇,我们再试一次就知道了。”
“怎么试?”
“白烈在非洲丢了脸,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正好在非洲有一块硬骨头啃不下来,两个当地的军阀为了抢夺一条锂矿运输线打得不可开交,背后就有白烈的影子。”
红鹰弯腰在高建阳耳边吐气:“我们就把这个郑元桂派过去,让他去非洲替我们摆平这件事。”
“这……”
高建阳有些犹豫,这无异于直接让郑元桂一个人去面对白烈那帮人,九死一生。
“他要是死在那边只能说明他之前是运气好,这种人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要是……这种局面他都能打开,那他就不是个简单角色。高先生,你手下不缺能打的,但缺一个能替你开疆辟土的,用一个郑元桂赌一个这样的人,不值吗?”
高建阳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空调的出风声。
过了很久,他才睁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
“就按你说的办。”
……
另一头,沈风也在做选择题。
公海的一座豪华游艇,教授又一次坐在了他面前。
“郑先生,你在东南亚这片地界上现在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了。”
教授把一杯威士忌推到沈风跟前,笑得看不出真假。
“虚名而已,命都快保不住了。”
沈风捏着杯子,杯里的冰块晃了晃,他没喝。
教授往沙发里一靠看着他:“不冒险哪来的富贵。”
“你的事我已经跟高先生提了,他那边的好处少不了你的。”
“那我得谢谢你了?”
沈风抬眼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朋友嘛,应该的。”
教授笑了:“不过话说回来,高先生那个池子养的都是些给人看的东西,你我这种人是关不住的,迟早要下海。”
沈风没接话。
他看着杯子里的酒,过了一会突然笑了。
“教授,我问你个事。赌钱的和做买卖的,你觉得最大的不同在哪?”
教授脸上的笑容停住了。
“生意人求稳,讲究互利共赢,赌徒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喜欢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自己认为会赢的那一边。”
沈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不是生意人,我是个赌徒,在高先生的赌桌上我还没输过。”
他拒绝了教授。
至少是表面上的拒绝。
他现在还不能和教授走得太近,在高建阳那只老狐狸面前,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引来致命的猜忌。
他必须维持自己忠心耿耿的人设。
教授的脸上闪过失望,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
“好吧,看来是我唐突了。”
他站起身。
“不过,我的那扇门永远为郑先生敞开,什么时候想换个赌桌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沈风亲自把教授送上车,口袋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沈风立刻给韩佳军打手势,后者立刻会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号定位,几秒钟后对他摇了摇头。
意思是这个号码经过多层加密,无法破解定位。
除了那个人,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给他电话。
沈风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高建阳的声音。
“元桂,你的报告我看了,做得很好。”
“为老板分忧是我的本分。”
“现在,我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非洲那边出了点乱子,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处理一下,你有没有信心?”
沈风的心猛地一沉。
非洲!
那不就是白烈的地盘吗?
这哪里是任务,这分明就是一道催命符!
沈风手心已经冒出冷汗,对电话的语气四稳八方。
“老板的命令怎么敢不接?老板看重我,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跟着老板干我放心。”
“哈哈哈哈哈。”
高建阳似乎心情很好,对他的玩笑点评两句:“还是你的嘴甜,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立马挂了电话。
韩佳军恼气大骂:“操!这王八搞这么多层的加密!真当自己是王八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