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主任,这里面……是罗世金这些年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国有资产,向海外转移资金的一些……一些证据。”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风的脸色。
“哦?”
沈风没有碰那个纸袋,靠在沙发上淡淡地看着他。
“刘总,你可是罗董最信任的人。现在他刚倒你就拿着他的黑材料来找我,这出卖主求荣的戏码是不是演得太快了点?”
刘云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笑了笑:“沈主任您误会了。我……我也是被他蒙蔽了!我也是受害者!这些年我一直想向组织反映情况,可他罗世金在西江只手遮天,我……我不敢啊!”
“现在敢了?”
“现在敢了!因为沈主任您来了,西江的天晴了!”
刘云和顺势拍了个马屁。
沈风心里一点都不意外这样的人。
这种墙头草无非是想用罗世金的罪证来换自己的平安落地。
他递过来的恐怕也都是些不痛不痒,或者早就被调查组掌握的边角料。
“刘总,你的这份投名状分量不太够啊。”
沈风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罗世金的经济问题我们迟早会查清楚,我感兴趣不是他吃了多少,而是他喂饱了多少。”
刘云和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听懂了沈风的言外之意。
沈风要的不是罗世金一个人的账本,而是那张盘踞在西江以天河煤业为中心辐射到省市各级部门的庞大利益关系网!
这才是罗世金几十年不倒的真正根基。
“沈主任……这……这可就牵扯太广了……”
刘云和的额头开始冒汗。
他知道那张网有多可怕,网上的人哪个不是西江地面上跺一脚都会抖三抖的人物。
甚至更高层的人都有。
“广?”
沈风放下茶杯,声音冷了下来。
“再广有几十万工人的生计广吗?有下游几千口百姓的性命广吗?”
“刘云和,我给你一个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把你所知道的关于这张网的一切都写下来,谁给罗世金当过保护伞,谁帮他摆平过麻烦,谁又从天河的采购项目里拿过回扣。写得越清楚你的功劳就越大。”
沈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别想着跟我耍心眼,也别指望能蒙混过关。我能扳倒罗世金就能挖出他背后所有的人。你是想当污点证人还是想当下一个罗世金,自己选。”
刘云和瘫坐在沙发上,冷汗湿透了后背。
沈风要用罗世金自己人手里的刀去砍断罗世金赖以生存的根。
十天后,一份长达数十页,涉及西江省市两级,从国资、环保到安监、公安,多达二十余名处级以上干部的举报材料由刘云和亲手交到了沈风的案头。
……
吴凯泽看着名单上那一串串熟悉的名字,手脚冰凉。
这些人有的是他的同僚,有的是他的下属,有的甚至在不久前还和他一起在酒桌上称兄道弟。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人背地里竟和罗世金有着如此肮脏的勾当。
“沈主任,这份名单……如果全部查实,我们西江的班子怕是要塌掉一半啊!”
这已经不是反腐了,这是要动大手术!
“塌不掉。”
沈风点了点桌面的名单:“脓包不挤掉只会让整个身体都烂掉。吴省长,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这份名单我建议由您亲自拿着去一趟京城,向楚老当面汇报。”
吴凯泽心里一凛。
他明白沈风的意思。
这件事牵扯太大,已经不是他一个西江省长能够压得住的了。
必须上报高层,必须拿到上面的保命符才能以雷霆之势将这张网彻底撕碎。
同时,这也是沈风在给他吴凯泽一个机会。
一个撇清关系,同时又能将功补过获得上面信任的绝佳机会。
“我明白了。”
吴凯泽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
“我明天就去京城。”
吴凯泽秘密进京的同时,西江省内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开始疯狂涌动。
名单上的人个个都是人精。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但罗世金的倒台和工作组的进驻已经让他们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些人开始频繁地走动或秘密会面,或通过电话互相试探企图结成攻守同盟。
原城市主管工业的副市长赵立国,就是这个同盟的核心人物之一。
赵立国是罗世金一手扶持起来的,从天河煤业的一个车间主任一路爬到了副市长的位置。
他不仅在天河煤业拥有干股,他的儿子更是在罗家的资助下在外国开着一家专做矿石进出口贸易的公司,实际上就是罗世金向海外转移资产的一个重要通道。
“老黄,事情有点不对劲。”
赵立国在一个隐秘的茶楼里见到了省安监局的副局长黄辉煌。
黄辉煌也是名单上的人,这些年天河煤业大大小小数十起安全事故都是在他这里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何止是不对劲,简直就是要赶尽杀绝!”
黄辉煌一脸愁容。
“我听说那个姓沈的小子把刘云和给策反了。刘云和那个王八蛋知道我们太多事了,他要是开口我们都得完蛋!”
赵立国端起茶杯,眼神阴鸷:“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解决了。”
“怎么搞?”
“那个姓沈的不是把自己标榜成工人的救星吗?”
赵立国冷笑一声:“我听说工作组进驻后为了保证平稳暂时沿用了天河以前的管理层,我们可以从这里下手。”
“你是说……煽动工人?”
黄辉煌眼睛一亮。
“不错。”
赵立国压低了声音:“罗世金那一套,是不管用,是他用得太蠢了。他只知道用高压和洗脑,却忘了工人最实际的需求是什么。”
“是什么?”
“钱!”
赵立国吐出一个字。
“天河的工人被压榨了几十年,心里早就憋着火了。我们只需要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在下面散布一些消息。就说省里派来的工作组是外行,根本不懂煤矿生产瞎指挥,这个月的奖金和补贴可能都发不出来了。”
“再告诉他们那个姓沈的不过是来镀金的,干不了几天就走了。到时候他拍拍屁股高升了,留下的烂摊子还得我们自己人来收拾。”
“只要工人的情绪被煽动起来闹上几次事,让生产陷入混乱。上面为了维稳就不得不倚重我们这些懂业务的老人,到时候那个姓沈的自然就得灰溜溜地滚蛋!”
黄辉煌听得连连点头,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高!赵市长这招实在是高!借刀杀人,杀人不见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