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以省长吴凯泽为首的省委领导班子爆发出惊人的政治求生欲和行动力。
一场名为刮骨疗毒,清除沉疴的专项整治行动以雷霆万钧之势在全省范围内展开。
西钢集团首当其冲。
超过十名中高层管理人员被立案调查,集团内部的裙带关系和利益链条被连根拔起。
紧接着,火势迅速蔓延到了省里的各个职能部门。
省环保厅,一个副厅长和三个处长,因为长期对第六冶炼厂的污染问题视而不见,收受贿赂,被直接带走。
省安监局,局长被就地免职,数名官员因涉嫌玩忽职守,被移交司法机关。
甚至连原城市的市委领导班子都有数人因为牵涉其中落马。
那些过去与西钢、与高建成走得近的官员如今都成了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纪委的调查人员下一秒就敲响自己的办公室门。
沈风在这场风暴中反而退居幕后。
他把具体的抓捕和审讯工作全部交给了吴凯泽的联合调查组。
让西江人自己去查西江人,效率远比他这个外来户要高得多。
那些本地官员为了自证清白,为了与高建成集团划清界限,下手只会更狠,更不留情面。
他则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对高建成遗留线索的深度挖掘上。
这天晚上,韩佳军走进沈风的房间。
“姐夫,有重大发现。”
他将文件递给沈风。
“我们对高建成办公室的电脑进行了深度数据恢复,发现了一份被他反复加密彻底删除的绝密文件。”
“是一份转账记录。”
沈风接过文件,看到一个女人的名字。
何晓晓。
“何晓晓是高建成的情妇,三十五岁,对外是原城市一家小有名气的画廊老板,气质出众,交际广泛,在原城的文艺圈和富商圈里都很吃得开。”
韩佳军补充道:“我们查了她的银行账户,发现高建成在过去五年里以个人名义陆陆续续给她转了超过六千万。”
“但奇怪的是,这些钱大部分都没有在何晓晓的账户里停留太久,很快就通过各种复杂的渠道,比如购买艺术品、虚假拍卖、境外投资等方式,流向了一个在海外注册的离岸公司账户。”
沈风:“一个情妇用不了这么多钱,就算用得了也没必要把钱洗得这么干净。这个何晓晓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画廊老板。”
“她更像是一个中转站,一个负责替高建成处理黑钱的白手套。”
韩佳军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高建成一死,这条线索就成了我们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已经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何晓晓了,她这两天很安分,除了去画廊就是待在家里,没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她越是安分,就越说明她心里有鬼。”
沈风站起身。
“她是在等,在观望,也在赌。赌我们查不到她身上。”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夜长梦多。高建成背后的人既然能让他被自杀,就同样能让何晓晓被消失。”
“准备一下,我们亲自去会会这位何老板。”
……
第二天下午,原城最繁华的商业街。
一家名为“静观”的画廊坐落于一个闹中取静的角落。
画廊的装修风格简约雅致,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沈风和韩佳军没有穿制服,一身便装,像两个对艺术品感兴趣的普通客人走进了画廊。
一个穿着旗袍,身段窈窕的女服务员立刻迎了上来。
“两位先生,下午好,请问有预约吗?”
韩佳军直接开口:“我们找何晓晓何老板。”
服务员的脸上露出职业性的为难:“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老板今天身体不适,不见客。”
“是吗?”
沈风的目光扫过画廊二楼一扇虚掩的办公室门。
“那麻烦你转告何老板,就说她一位姓高的故人派了两个朋友来看她。”
他特意在“姓高”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服务员的脸色一变,她明显听懂了这句暗语。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上了二楼。
片刻之后,她走了下来,态度恭敬了许多。
“两位先生,我们老板请你们上去。”
办公室里,燃着上好的檀香。
一个穿着素色长裙,气质如兰的女人正坐在一张古色古香的茶台后,姿态优雅地冲泡着功夫茶。
她就是何晓晓。
看到沈风和韩佳军进来,她没有起身,只是抬了抬眼皮。
“两位请坐。”
她的声音很好听,温润如玉。
“不知道两位是高董的什么朋友?我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两杯泡好的茶推到沈风和韩佳军面前。
整个过程从容不迫,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和慌乱。
这份定力远超常人。
沈风没有碰那杯茶。
他开门见山:“何老板,我们不是高建成的朋友,我们是调查组的,”
何晓晓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调查组?”
她放下茶杯,故作惊讶地笑了笑。
“那可真是稀客。不过,我们画廊是正经生意,每一笔交易都依法纳税,恐怕没什么值得各位领导调查的吧?”
“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查你的画廊。”
沈风点了点桌面:“我们想跟你聊聊高建成转给你的那六千多万。”
何晓晓脸上笑容未变。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跟高董是多年的朋友,他欣赏我的才华,资助我的画廊,这有什么问题吗?男未婚,女未嫁,我们之间的资金往来,好像还轮不到调查组来过问吧?”
“男未婚?何小姐难道不知道高董已经结过婚了吗?”
韩家军从口袋拿出一张结婚照放在桌面,上面是二十多岁的高建成与发妻秦笑梅。
“据我们调查,你和高建成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听到“青梅竹马”四个字,何晓晓终于出现裂痕。
她端着茶杯的手指收紧。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沈风没有理会她的否认,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高建成,原籍西江省红星县红星村人。何晓晓,同村人。你们两家是邻居,高建成比你大两岁,从小就带着你漫山遍野地跑,给你掏鸟窝,给你摘野果。你脚崴了,他能背着你走十里山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