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天穹三号”穹顶时,林夏正用激光笔解剖冻成冰雕的蝗虫。这东西本该在公元2040年就灭绝了,可现在它后腿的锯齿上还沾着2023年的花粉——那年长江流域的蝗灾,像块烧红的烙铁,至今烫在气候联盟的耻辱柱上。
“第七批异常样本。”老陈推开门,防水靴在地板上洇出深色水痕,“刚从昆仑冰川挖出来的,胃容物里有融化的永久冻土层甲烷结晶。”他摘下防毒面具,颧骨上还留着冰碴,“更邪门的是,每只蝗虫的翅膀内侧都刻着同一个符号。”
林夏的激光笔突然失控,红光在冰雕上灼出个扭曲的图案,竟和蝗虫翅膀内侧的符号一模一样。冷藏柜的警报器尖锐地响起,所有样本的温度显示器都在疯狂跳字——零下五十度的恒温环境里,那些冻了十年的蝗虫,正在冰层里舒展触须。
冻土下的信号
凌晨三点的监控室里,林夏盯着屏幕上的热成像图发呆。昆仑冰川的钻探点坐标正在自动生成摩尔斯电码,翻译出来的句子让她指尖发麻:“当冰棱开始燃烧,就是我们从1998年爬回来的时候。”
1998年。那年长江流域的特大洪水冲垮了她祖父的水文站,也冲散了最早的气候战士组织。祖父临终前攥着的那张卫星云图,边缘处就有这个翅膀状的符号,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墨水晕染的污渍。
“林博士,钻探队失联了。”通讯器里突然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队员撕心裂肺的尖叫,“冰面在开裂!下面有东西在发光——像无数双眼睛!”
林夏抓起防寒服冲向停机坪时,实验室的培养皿突然炸裂。那些刚解冻的蝗虫振翅而起,在天花板上拼出个完整的图案:翅膀状符号的中心,嵌着1998年洪水淹没区的精确经纬度。
叛徒的体温
气候联盟总部的会议室里,中央空调正往死里吹热风。明明室外是零下十五度的寒冬,秘书长赵立东却只穿着件白衬衫,领口的汗渍洇成了深色的地图。
“昆仑冰川的异常是自然现象。”他用激光笔划过投影上的蝗虫,“这些符号是冰川运动的摩擦痕迹,林博士你太紧张了。”话音未落,他手腕上的温度监测仪突然爆鸣——37c的人体体温,此刻竟飙升到了58c,皮肤表面甚至泛起了烫伤般的红晕。
林夏突然注意到他领带夹的形状——正是那个翅膀符号的金属版。十年前祖父的葬礼上,赵立东作为联盟新贵来吊唁,当时他别着的还是普通的蝴蝶领结。
“你见过1998年的洪水吗?”她突然开口,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像冰锥落地,“我祖父的水文站日志里写过,当年有批‘气候战士’试图炸开三峡大坝泄洪,被联盟定性为恐怖分子。可那些人里,有你的导师,对吗?”
赵立东的衬衫突然冒出白烟。他踉跄着后退,撞翻的咖啡在地毯上烧出个焦黑的印记,形状恰好是翅膀符号的轮廓。“他们没死,”他的声音像被火烤过的砂纸,“他们躲在永久冻土层里,用体温融化冰层……现在该我们还债了。”
燃烧的冰棱
直升机在昆仑冰川上空盘旋时,林夏终于看清了钻探队说的“发光”是什么——无数根冰棱从裂缝里刺出,每根冰棱的核心都嵌着个人形轮廓,像琥珀里的虫子。而那些冰棱正在发光,不是反射阳光的冷光,是带着温度的橙红色,仿佛里面的人正在燃烧。
“检测到甲烷浓度超标一千倍。”副驾驶的声音发颤,“下面的冰层在呼吸,每口气都喷出2003年的空气成分——那年全球平均气温比常年高1.2c。”
林夏突然想起祖父留下的另一样东西:块冻在冰里的录音笔。十年前她以为是坏的,直到昨天在蝗虫样本的刺激下,冰壳突然融化。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是祖父和个陌生男人的对话:
“……用人体作容器,把超标碳排放冻结在皮下脂肪……”
“……等冰层融化时,我们就能带着2003年的温度回来……”
“……立东这孩子靠不住,他总说要‘向前看’……”
陌生男人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像就在耳边:“告诉林夏,翅膀符号是‘焐冰’的意思——我们不是要毁灭,是要把偷走的温度还给地球。”
体温密码
当林夏踩着冰裂缝边缘靠近最近的冰棱时,她发现里面的人形轮廓戴着和祖父一样的水文站徽章。冰棱表面的霜花正在形成文字,是用体温灼出的:“1998年的洪水不是天灾,是联盟为了掩盖碳排放数据,故意炸了上游的泄洪闸。”
她的防寒手套突然开始发烫,掌心的皮肤像被烙铁烫过——那里有个淡青色的胎记,从小就像翅膀的形状。此刻那胎记正在变深,和冰棱里的符号完美重合。
“他们在等你。”老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举着个金属盒,里面是十根冻着血液的试管,“这些是1998年被处决的气候战士的血样,赵立东偷偷藏了十年,昨天突然托人送来,说‘只有林家人的体温能激活’。”
林夏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冰棱上。冰层像遇热的巧克力般融化,露出里面的人——竟然和她长得有七分像,只是眼角多了道洪水留下的疤痕。“我是你姑姑林秋,”那人睁开眼,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焰,“当年你祖父把我们封进冰川时说,总有天会有个掌心带翅膀胎记的孩子,来决定是让我们彻底融化,还是把温度重新冻回去。”
未决的天平
直升机的通讯器突然爆响,是赵立东的声音,背景里有消防车的警笛:“联盟总部被蝗虫占领了!它们在墙上刻满了1998-2023年的碳排放数据……林夏,我当年举报他们,是怕他们用体温引爆甲烷层,那会让全球升温提前五十年!”
林秋突然指向冰缝深处。那里有个巨大的金属装置,表面的显示屏上跳动着两个选项:“焐冰”或“封冻”。“焐冰会让我们带着十年的超标温度回归,引发可控洪水冲洗碳污染;封冻就是把我们永远留在冰川里,但地球会在2045年进入不可逆的温室效应。”她的手握住林夏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你祖父选择了中间路——他把自己的体温注入了装置核心,现在需要你的体温来激活最后的平衡机制。”
林夏低头看向掌心的胎记,那里已经烫得像团火。远处的冰棱开始噼啪作响,里面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他们的胸口都起伏着,像在同步呼吸。
这时老陈突然惊呼:“看卫星云图!”投影上,全球的异常气候区正在形成一个巨大的翅膀形状,而翅膀的中心,正是昆仑冰川的坐标。
“他们不是起义,是归来。”林夏轻声说,将掌心按在金属装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