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这闲心,还不如想想怎么约小野出来吃顿饭,约个会。”
屿茉不动声色的婉拒了沈渊的...请求?
而这样的答案,很显然沈渊也是早有预料的。没有任何反应,他呼出一口气,再一次踩下油门,顺势着还降下了一点车窗。
“改变和适应都不是一蹴而就的,现在这副样子的正常生活我也才刚刚适应。就算连带着我的那些......呃,性取向了随着改变,那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的。”
降下的车窗外涌入一丝冰凉,渐渐地,随着降下幅度的增大,那比起空调还要凉爽的晚风,全都尽兴地落在屿茉的身上,扬起她鬓旁的发丝。但也吹得她连睁眼都有些困难。
“说真的啊,如果你和小野成不了的话,姐姐给你当备胎也不是不行哦,不过,得等我打心底能接受了才行.....”
“你倒是真的能放开了,但是我拒绝,我要的也不是什么恋爱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一下,轮到沈渊来拒绝她了。
正如他所说的,他想要的,被他视作人生目标,且绝对不能轻易被敷衍的,不是恋爱,而是......
“我啊,今天其实特别想吃冰汤圆。”
“......啊?”
真的是非常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屿茉的大脑高速运转后,短暂的宕机了。而再次思考时,她还是没能搞明白这小子突然说这个是要干嘛。
总不能现在他真的要去买冰汤圆吃吧?
所以,屿茉逐渐歪着头,看向沈渊的目光也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到这儿来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找啊,总算找到一家在卖冰汤圆的小推车卖家。”
沈渊的目光似乎变得迷离了,那是摇曳的树荫落入他眼底的杂乱,也是斑驳灯光闪过他眼眶的不轻易。
“从送你回家的时候,我特意绕了远路,终于找到那个卖冰汤圆的卖家了,但她们有好几天都没准备冰汤圆了。”
“所以我打算自己找一个家庭厨房,自己做点也行。可是每天的时间都被你,和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我也没有时间去找,而且我可能也不会做吧。”
“然后,我想自己去美食城逛逛也行......结果等到我去的时候,那些天价的甜品店里,冰汤圆也卖完了。”
“从甜品店出来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是以前的我,就算要把这个上海都翻过来,今天我也得要吃到这碗冰汤圆。”
“但现在,我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居然是:别的甜品店好远,懒得去找,也懒得排队。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就算了,这冰汤圆也不是非吃不可。”
“我的野心,我的期待,变得没有一碗冰汤圆大了。”
屿茉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在稍许的沉默之后,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抬起头,说道:
“......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和我说啊。现在这台车我也能帮你借到,你的案子也有人帮你澄清。”
“冰汤圆......我也可以学,虽然可能味道比起想要的差一点......”
屿茉有些勉强的笑了笑。
她当然听出了那一碗冰汤圆的言外之意,可是,面对他抛出的,这样的话题,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所以啊,我就是不喜欢这样。”
沈渊笑着摇摇头,安稳的声音缓缓阻止了屿茉那没说完的话。
“这条腿断了的那段时间,我曾经一度连放在床头的拐杖都拿不到,就算好些了,我也站不起来。然后,大概就一个月时间吧,我被主治医生责令了,不能喝酒,不能抽烟,吃的东西必须要清淡,每天都不能熬夜,压力也不能太大。”
“所有我想做的事情,都被以为了我的安全,为了我的健康为名义的道德感束缚住了。我的人生,就好像是别人手里的一张纸,所有的安排都在别人的安排下。”
沈渊只是笑着,那些当时在他看来痛苦无比的经历,现在的他已经能够笑着说出来了。虽然当时确实是一段难熬的日子,但是,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如果不学着习惯,哪还有谁能来关心自己?
“哪怕就算是我觉得我交际圈里最好的朋友的屿茉你,我们之间互相理解的巅峰,可能也就是那次你带着我的资料找我的那次谈话。在那之后,貌似我的生活好像回到了被人安排的状态。”
他侧过视线,眼里含笑的看着屿茉。虽然话里话外的都像是在指责屿茉对他自己生活的过分掌控,但很显然,此刻的他并没有因此埋怨过屿茉,反倒是......
正如他所说的,貌似回忆了以前被安排的生活状态。
“我的过去和生活的残缺被你知道和被那个当官的记录在案之后就好像被翻篇了,后面再有什么我想做的事情,可能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沈渊收回目光,窗外的景色不再像流光一样后退,而是能清晰的记录每一棵树的形状,嗅到属于盛夏的,大雨前的尘土味。
车速......慢了下来。
他当然想就这样一直开下车,开到引擎爆缸都没关系。只是,副驾驶上还有一个女生,她的存在,就像他说的话一样......
束缚住了他想要一直往前狂飙的想法。
“背了黑锅的沈渊在一场时隔两三年的官司里终于获得了清白,重新得到了重返职业赛场的资格。但沈渊本人后续的生活是什么呢?我还有机会像今天这样一条路开到尽头的机会吗?”
终于,那条还钉着钢钉的右腿从油门上挪开,直到这时,屿茉才感觉到,车速,已经慢下来了。
“在我身上,还能发生其他能让我感到兴奋的事情的可能性吗?”
他微微仰起头,像是要把从那之后的所有日子里积攒的疑问全部都宣泄出来。但却不像是把问题全丢给屿茉,让她来给予解答,反而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渐渐地,车停下了。
在能一眼望透整个上海的地方,停了下来。
车停了,连带着引擎也停了。可风,却似乎越来越大,大到屿茉必须捂着头发,才能听到沈渊继续张口说的话————
“我想要的自由不是在一成不变的生活里只有那么一两次因为别人给予才能容许做点什么的权利。”
“那......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你现在有答案吗?”
耳边净是头发触碰衣料的摩擦声,屿茉眼底的困惑一点也不曾减少。就好像,她从未设想过顾知常的梦里会有那么温馨的夕阳一样,她也从未设想过,沈渊还有这样的一面。
“当然......不知道。”
沈渊笑了,同时伸手过来轻轻弹了一下屿茉的眉心,见到女孩的脸随之一抬后,才心满意足的下了车。
“我只知道,有你在旁边坐着呢。我不敢开的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