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大雪下得发了狠，忘了情，一层摞一层，没完没了地往下压。天和地都被白色糊住了，透不过气。
温度一跌再跌，冷得邪性，呵出的气还没散开就成了冰碴子。
曙光城的众人一起往河边走，都幽幽叹了口气。
“这宴会是非去不可吗？会冻死吧。”巳几乎要把自己裹成球，手里抱着个巨大的暖手炉。
他一会儿抱着暖手炉一会儿把暖手炉放腿上，过一会儿他又缩在赤豹身边，用赤豹高大的身体挡着风，整条蛇都冻得有些神志不清了，“要不还是让他们进曙光城吧，咱们城里暖和。”
赤豹嫌他离得太近，将手里的重剑抬起来，用剑鞘抵着巳的肚子，把人怼远了一些。
巳扭头又打算往辛奇身上趴，在接触到辛奇冰冷的眼神之后，脚尖一转靠近夜杉。
结果夜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咋的？想打架？”
巳委委屈屈缩回孟泽身边，“泽哥哥～我会冻死的～作为我帮你盯小八足的报答，你抱抱我吧～”
这样的雪天对于一条蛇来说，还是太残忍了。
但是他们这边能感受到章鱼的也只有巳，他即使再不情愿，也得跟着孟泽去参加冰天雪地的宴会。
听见巳这么说话，所有人都横了巳一眼，只有栗对着巳招了招手，“来吧，我抱着你。”
栗的个头小，站直了也才到巳的腰，仰着头拍了拍胸脯，“你变回原型，猫的胸膛借你盘着。”
巳叹了口气，“我如果盘在你身上，不叫取暖，叫绞杀。”他拎起栗的后脖颈，“倒是你，变回原形来给我揣着。”
于是巳的胸前多了一团肥硕的梨花猫。
一猫一蛇的可爱互动倒是打消了一些凝滞沉重的气氛，大家脸上的神情都放松了一些。
“宴会上，我、巳、栗、阿峤跟着孟泽；赤豹、夜杉分走两翼压外圈；石翼高空警戒。”辛奇跟在孟泽身侧，伸手捏了捏孟泽的手，确认孟泽的手是暖的才松了口气。
走到冰河岸边后，视野豁然开阔。
那条本来还算有点活气儿的大河，彻底给冻瓷实了。
太阳有气无力地挂在天上，光都是散的，落在冰上，连个亮儿都反不出来，只让人觉得更冷。
河两岸的树早秃了，黑漆漆的枝桙戳着，挂着沉重的冰棱，偶尔咔嚓断一根，砸进雪里，闷闷的一声响。
但象灵却把连看着都觉得冷的冰河布置得格外温馨——
厚实的草甸一层层铺在冰面上，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河心，几根高高竖起的骨木支架之间垂下装饰用的兽皮与彩绳，在雪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面无声的旗帜。
最外圈搭起了一圈防风兽皮，兽皮彼此相连，围成半圆，将河面最凶的风势挡在外头。
兽皮内测则布置着一圈包着兽皮的木槽，木槽里盛满了滚烫的温泉水。
木槽里，水汽不断蒸腾而起，在寒空中化作一层朦胧的白雾。象群沿着帐篷内圈有序绕行，将背上背着的温泉水倒入木槽。
原本连呼吸都刺痛的冷，被这一圈温泉生生烘出了一点的温和。
白雾翻涌间，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河心的草甸尽头。
象灵披着浅色兽皮，站在温泉蒸腾的雾气里，轮廓被水汽一层层晕开，脸上挂着欣赏和温和的笑。
她轻轻一招手，向孟泽展示他们这边参与宴会的人员。
象灵身后，只站着一支精良的象兽人护卫，数量不多，却站位极严，呈半弧形围住宴会核心。
来自狼刃各部族的族长——鬣狗、狼族、虎族、犀牛、夜蝠、野猪、狮族……除了雪豹部族的妹回，其他族长一个不缺，但各个部族也只来了“族长”本身，连贴身护卫都没有带。
狼刃部落其余的部族兽人，全被留在了冰河两岸。
狼刃部落的岸边一侧，被数量众多的象兽人严密围住，长矛插雪，象足如柱，将岸线封得密不透风。
只是长矛的方向没有朝着孟泽，而是朝着狼刃部落，防的不是外敌，而是“自家人”。
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冰河，没有高层建筑的宴会，任何暗兵潜伏的可能都没有，连可以制造混乱的观礼人群也都被隔在了岸上。
辛奇的目光扫过岸线，“岸边象兽人站得很密，想要远程伏击，几乎不可能。”
石翼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低低鸣了一声，算是确认高空没有异常。
一切看起来都“太干净”了。
干净得过了头。
象灵对着孟泽笑着招手，孟泽也笑着走过去。
两方人坐在长桌的两边，桌上正中间放着一个木槽，木槽里是流动的温泉，温泉水上温着热食。
“我们的部落没有火，这些食物，你们多多包涵，不要嫌弃。”象灵颔首温和地笑了笑，将姿态放得很低。
她这番操作，曙光城这边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她的诚意。
孟泽看了眼象灵身后的河岸，“狼刃大人怎么样了？听说是生病了。”
“嗯，病得连床都下不了，后面的事物我来代管。”象灵微微颔首，“不用担心，我派了心腹在照顾他。”
大家都是聪明人，明白象灵的画外音是指，狼刃已经被看管起来，不足为惧。
“哦，既然他还活着的话，我们的合作象灵大人说了算吗？”孟泽也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还不等象灵说什么，鬣食一拍桌子，“怎么？你是想让我们杀了祭司大人才能合作？”
犀牛的族长也冷笑一声，“合作是给你脸，你还讲起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