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在阴影中快速滑行,外面的战斗声已被远远甩在身后,地面的震动却仍隐约传来。
孟泽抓着章鱼的触手,给章鱼指挥方向,以避开前方可能得敌人。
巳趴在触手上,尾巴一晃一晃,心情很不错地打量着精准避开所有危险的孟泽,“孟泽,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突然叛逃?”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理由。”孟泽淡淡道,“书、自由、思想、对兽人和人的求知,这些在狼刃这里你没办法获得,跟我走是最好的选择。”
对于巳的选择,孟泽其实也只惊讶了一瞬,主要是没想到巳的选择这样干脆利落。
巳听到孟泽的回答,眯起眼睛笑起来,“你果然很懂我。”
“你要跟我走也行。”孟泽终于看向他,“但有一件事先说清楚。”
“你想看书、想活、想离开狼刃,这是你的选择。将来如果有一天你决定离开,也随时可以,但你不能背叛曙光城。”
章鱼滑入一片更深的阴影,外界的打斗声彻底被遮断。
巳安静了几秒,随后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贴着触手传到孟泽耳边。
“孟泽你真的很厉害,这叫什么?以退为进吗?”他歪着头想了想,“你这样大度,倒让我不好意思做什么了。
“只要是违背你的,都像是对不起你,这是什么控制的我的小手段呀,好有趣,让我更想跟你走了。”
巳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个词叫“道德绑架”,否则他一定会用在这里。
孟泽没接话,只看着巳笑了笑。
章鱼忽然停顿了一下。
前方的气味变了。
浓重的铁锈味、豹族熟悉的气息,还有压抑不住的杀意。
孟泽抬头的一瞬间,就看见西北方向火光一片,赤豹带着麾下的兽人正在与一群鬣狗战斗,邬峤骑在马上,在旁边守着。
火光映着夜色翻涌。
赤豹单手持刀,刀锋上还在往下滴血,脚下躺着两名鬣狗兽人,胸口塌陷,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他身后的兽人已经结成防线,与对面的鬣狗族对峙。
邬峤勒住马,抬手示意赤豹不要再向前推进。
“你的人先退三步。”邬峤声音不大,却压得住场面,“这是误会。”
对面的鬣狗族首领冷笑一声,鼻翼翕动,“误会?我族今晚有两支巡逻队在这片区域失踪,你们就刚好从这里杀出来?”
鬣狗首领刚得了消息,不能让赤豹等人离开,因此即使不知道赤豹他们为什么主动挑衅,他们也还是把赤豹一众缠住了。
而赤豹这边,除了赤豹和邬峤知道孟泽在狼刃部落的事,其他人都不知道真实情况,还以为这只是有一次的普通游击,一个个都一脸轻松,仿佛这场仗只是随便打打走个过场。
就在僵持之际,阴影中水声轻响。
章鱼贴着岩壁滑出,触手垂落时无声无息。
孟泽从触手中跳了下来,脚刚落地,赤豹就猛地回头看见他,瞳孔骤缩。
鬣狗族那边也在同一瞬间看清了从阴影中跳出来的人。
火光一照,孟泽的脸清清楚楚。
鬣狗首领先是一愣,随即瞳孔猛缩,几乎是脱口而出,“曙光城的祭司?!”
周围的鬣狗兽人顿时一片哗然。
“他怎么从咱们部落里出来?”
“今天晚上部落里大乱是因为他?!”
“不能让他跑了!”
一群鬣狗立刻行动扑上去想要拦住孟泽,结果就看见了出现在孟泽身后的巳。
一行人更震惊了,“巳!你疯了吗?!你敢背叛大人?!”
巳偏头看了他一眼,“喊什么,长眼睛不会看吗?”
这句话刚落,鬣狗阵营彻底炸了。
“拦住他们——”
“别让孟泽走——”
数名鬣狗兽人同时前冲。
赤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向前一步,重剑横扫,最前面的两名鬣狗当场被逼退。
邬峤在马上抬手:“结阵!”
曙光城的兽人迅速收缩防线,在孟泽前方压出一道缺口。
而在鬣狗族冲阵的同时,远处山林中忽然传来一连串急促而凌乱的兽吼。
那是狼刃的信号。
巳听见那声音,眼神微微一动,随即扣住孟泽的手腕,“他们反应过来了。”
孟泽却已经在观察撤离路线。
赤豹回头吼了一声:“西侧通道清了!”
“走!”
巳毫不犹豫,直接将孟泽往自己背上一按,蛇尾骤然绷紧,带着他朝西侧缺口滑冲而去。
鬣狗首领眼眶发红,猛地追出两步,却被邬峤一锏拦住去路。
“巫,你找死。”鬣狗首领怒吼。
邬峤面色冷静,马蹄前踏半步,“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改掉急躁自大的毛病。”
赤豹的重剑也在同一时间压了上来。
就在这短短的阻拦间隙,巳已经驮着孟泽冲入西侧密林,夜杉挡在孟泽和巳身后,卷起碎石与泥水,彻底切断了后方追击路线。
“巳——”
鬣狗首领在后方怒骂,咆哮声和战斗声被密林吞没。
林中只剩下急促的滑行声与风声。
巳的蛇尾在地面快速起伏,速度越来越快,他一边滑行一边咒骂,“这雪也太凉了!我要冻僵了!嘶嘶嘶嘶……冷冷冷……”
他正念叨着,空中传来一阵鸟鸣。
石翼俯冲下来,爪子抓住孟泽,孟泽翻身趴在石翼背上,而后又用爪子抓起蛇形的巳。
“哎哎哎!鸟,你抓我七寸了!”
石翼低头看了一眼巳,“怎么把这么个长虫带回来了?打又不能打,还不抗冻。嘴还那么碎。”
听小鸟说别人嘴碎还挺奇特的。
狼刃部落的雕兽人立刻来追,但曙光城的兽人早有准备,将他们都拦了下来。
……
石翼把孟泽送回房的时候,满脸怒意看着孟泽。
孟泽多少有些心虚,这次自己确实有些乱来了,恐怕是让他们担心坏了。
石翼抬手指了指孟泽,憋了半天,“你简直是乱来大王!”
孟泽:……
好没气势的数落。
石翼狠狠剜了一眼孟泽,措辞许久,憋出一句“今天就放你好好休息,别的话明天再说。”
说完石翼拎着冻得有些神志不清地巳就走。
巳被拎得尾巴在半空晃了两下,转头还不忘冲孟泽挥手,“明天见啊孟泽,我今天可是流了两回血、又救了你的功臣哦。”
石翼冷声,“再多话就把你扔在雪里,让你变成冻蛇功臣。”
巳立刻闭嘴。
两人一鸟一蛇很快消失在雪影之中。
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孟泽站在原地,呼出一口白气,刚抬脚准备进屋,身后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凌乱的呼吸。
下一瞬,一股熟悉的气息猛地撞了上来。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狠狠抱进了怀里。
力道极重,重到几乎要把他的骨骼勒碎。
辛奇的手扣在他背上,指节用力到发白,呼吸贴着他颈侧,急促得完全失了节奏。
“阿泽……”辛奇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孟泽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反抗,只是抬手,轻轻在辛奇背上拍了一下。
“我回来了。”他说。
这四个字像是某种解除禁令的信号。
辛奇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抱着他的力道骤然收紧,又在下一秒失控般松开,双手捧住他的脸,低头反复确认。
“有没有受伤?”
“精神状态怎么样?”
“你在狼刃那里……”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语速极快。
就算他能看到系统的转播、孟泽的身体数值,但还是无法安心。
孟泽任由他检查,等他终于停下来,才平静开口,“我没事,我说过的,我不会有事。”
辛奇盯着他看了几秒,确定他的神态真的平稳,才猛地偏过头,呼吸重重吐出去。
“一次就够了。”辛奇低声说,“阿泽,这种事,只要一次就够了。”
孟泽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抬手,擦掉辛奇额角与狼刃战斗留下的血迹,声音很轻,却很清楚,“对不起呀大奇奇,但是有些事我必须得做。”
辛奇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愤怒、后怕、理解、无力,全都掺在一起。
孟泽没有回答他的话,说明如果有必要,这种涉险的事,他还是会做。
辛奇突然有些委屈,捏着孟泽的手急促地呼吸着,最后调整了半天心情后,轻轻吐出一句话,“说句谎,说句’下次不会了‘哄哄我都不行吗?”
孟泽呼吸一滞。
质问能狡辩,嗔怪怎么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