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人那双虚无的眼眸，扫过桥下众人苍白的面孔，心中并无波澜。
血裙女子是异世界九大神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能排进前十。
有此战力，理所当然。
而这一界，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华夏的姜萱，以及其他五大强国藏着掖着的几个好苗子，都曾受过他或明或暗的指点，足以与对面前十的怪胎斗上一斗。
只是谁也不愿这么早，就把自己的底牌掀开。
他什么都不会说。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总不能事事都指望一个死了千年的孤魂野鬼。
果然，短暂的死寂之后，华夏阵营中几道隐晦的目光，连同其他五大强国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向了第七营地的方向。
罗山等三名羽化境老祖，只觉一股逆血直冲喉头，几欲喷出。
让他们的人上？
这不叫比斗。
这叫用他们国度的命数，去为强国们试探下一块铁板！
就在这片死寂中，云极国老祖乌木的眼底，却悄然燃起一簇火苗。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望向那个始终沉默的年轻人。
纪凡察觉到了雇主的目光。
他轻咳一声，眼角的余光，瞥了瞥身旁的姜云。
姜云瞬间心领神会。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恰好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的音量，高声喊道：
“顾部长首战失利，我方士气大跌，可以理解！”
“这第二场，要是再输，我们这一界还有何颜面！”
“我看，也别藏着掖着了，只能我凡哥上了！”
声音在死寂的虚空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顾桐隐藏在金丝眼镜后的脸，瞬间冰冷。
他死死地盯着姜云。
若是换做以前，光是这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姜云双腿发软。
但现在，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把胸膛挺得更高，下巴一扬。
那副“你瞅啥，有本事下来打我啊”的滚刀肉模样，看得乌木心中再无半分迟疑。
他猛地转身，对着金桥上的黑袍老人，躬身一拜。
“林前辈，第二场，我云极国申请出战！”
黑袍老人虚无的眼眸垂落。
“准。”
得到许可，乌木立刻回身，对着纪凡，行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礼，语气诚恳郑重到了极点。
“纪小友，先前承诺，一切有效！此战所有赌注，全由我云极国承担！”
“我云极国的命数……就拜托你了！”
纪凡含笑点头，语气轻松。
“乌木前辈客气了。”
话音未落，他负着双手，一步踏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雷光，没有席卷八方的气浪。
他就那么一步步，踩着虚空，走向那座横跨两个世界的金色桥梁。
他的脚下，虚空如镜。
人过，镜面无痕。
那份从容与淡然，竟让众人产生一种错觉。
仿佛他比先前那位带来绝望的血裙女子，更加危险。
五大神选的面色都有些古怪。
他们都知道纪凡拥有领域，赢下这场问题不大，正是一个用来试探对面深浅的最佳人选。
可偏偏，如此妖孽，却不是替华夏出战，而是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云极国。
不少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华夏营地。
华夏阵营中，尹承志等一众羽化境老祖，一张张老脸火辣辣的，尴尬得像是被人当众反复抽打，无地自容。
顾桐的神色早已恢复如常，但金丝眼镜后的双眸，依旧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阴霾。
金桥之上，黑袍老人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当初就觉得顾桐格局不大。
现在看来，格局，终究是小了。
纪凡刚到桥下，对方百人阵中，便有一人飞出，落在桥的另一端。
气息展露，三星脱凡境。
纪凡却停下脚步，看都未看自己的对手。
他抬头，望向黑袍老人，扬声问道：“林前辈，若是我赢了，明天是否还能继续？”
黑袍老人看了他一眼，点头，算是回答。
“多谢。”
纪凡行了一礼，自始至终，未曾将目光分给对手一丝一毫。
那名异界青年感受到了极致的羞辱，勃然大怒。
“找死！”
他咆哮一声，身形迎风暴涨，化作一头身长数百米的斑斓巨虎，卷起腥风血雨，猛扑而来。
那虎爪撕裂长空，带着法则的力量，足以拍碎山岳。
然而，纪凡的身影却如泡影般，直接在原地消散。
下一刻。
一尊万米之高的金色巨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金桥之上！
其头颅直顶这片异空间的天穹，身上流淌着不朽不灭的金色神辉！
那头威风凛凛的巨虎，在这尊金色巨人面前，渺小得像一只猫。
巨虎短暂地呆滞了一下，兽瞳中流露出人性化的茫然。
一只比山岳更庞大的金色拳头，便裹挟着打穿空间的恐怖呼啸，轰然砸落。
没有技巧。
只有纯粹到极致，碾压一切的力量。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金色巨人拎着巨虎的尾巴，就像是在摔打一个破旧的布娃娃，一次又一次地往金桥上爆锤！
三分钟后，纪凡解除了法身之躯。
他一副只是舒展了下筋骨的模样，随手将那团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血肉，扔下了桥。
他回头，目光越过大松口气的乌木，落在了那名满脸沟壑的老妪身上。
“下一场，算你北冥国的。”
那名老妪身体巨震，竟是当场对着纪凡的方向，深深拜下。
她无比庆幸，昨日应下了纪凡那看似荒唐的提议。
旁边的罗山与另外两位老祖，看得眼珠子都红了，肠子都悔青了。
而其他阵营的人心中则有了计较。
看来，第一个出场的血裙女子，应该是对面的顶尖妖孽，保不准就是最强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五大强国这边的气氛，明显放松了许多。
就在这时，对面派出了第三人。
四星脱凡境。
此人一头银发，面容俊美，身着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袍，气质超凡。
他落在桥上，打量着纪凡，眼神中带着神明审视蝼蚁般的优越感。
“有点意思，肉身超脱，看来你们这些苟延残喘的原住民，也摸索出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可惜，在绝对的神力面前，任何技巧……”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因为一柄剑，不知何时，已悬于他的头顶。
那是一柄由无数璀璨星辰汇聚而成的长剑，剑尖流淌着寂灭一切的寒光。
俊美青年瞳孔骤然一缩，周身神力狂涌，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护盾。
他口中的话语依旧带着一丝轻慢。
“意境超脱？难怪……”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
这一次，是永远。
星辰之剑并未落下。
它只是消失。
再出现时，已在青年胸口。
剑尖自他背后透出，星辉流转，寂灭一切生机。
那道所谓坚不可摧的神力护盾，形同虚设。
青年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他看着胸口那柄正在疯狂瓦解他神魂与生机的星辰之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了“嗬嗬”的漏风声。
下一瞬，他的身体，连同那柄洞穿了他的星辰之剑，一同化作了漫天璀璨的星点。
金桥彼端，终于起了一阵骚动。
九名登仙境中一道身影，声音嘶哑。
“空间法则。”
血裙女子闻言，空洞的眼眸第一次有了焦点，死死锁定了纪凡。
她舔了舔猩红的嘴唇，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你的命，我预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