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么急,明天再回来也行。”怕误会,又快速描补一句:“我是说小荷能给你找到可以借宿的地方。”
不描还好,越描色彩越重,小昭闻言噗嗤一声笑,冬子脸红了红说:“请假不超过五小时是纪律。”
“行行行,纪律,纪律……”
收拾好准备出门,还没等菁莪让人去叫,凌昀和纪眉眉就相携而来了。
凌昀梳着和菁莪差不多的短发,她个头和韩湘差不多,足有一米七,没穿军装,穿了件浅灰色长款肥大的薄毛衫,搭了条颜色鲜艳的丝巾。
这年月,毛线稀有、贵得离谱,人们织毛衣都会小一号,毛衣会越穿越松嘛,穿两水就大了。
也只有凌昀这样的人,才会用比别人多二分之一的细羊绒线去织一件灰不突突、松松垮垮、又肥又大的羊毛衫。
但她身高腿长体态轻盈,还真就适合这样穿。风来,毛衣和丝巾一同御风轻飘,显得清爽利落又不失女性韵味。
纪眉眉与她恰好相反,是娇小玲珑版的,瓜子小脸儿配上山茶红的毛呢方格裙,再搭上两根辫子,离远了看跟中学生似的,她又是个娇憨缺心眼儿的傻大姐,特别招人疼,也难怪会被她那个学天文的老乡、梅严庭、马航,三人同时追求。
菁莪和小昭也各换了身能融进春色的衣服,扛上鱼竿喊上狗,又带了些零食出发。
研究院内区大门口,冬子进去找邵华,菁莪几人说着话慢慢蹓跶着继续往河边走。
春夏之交的季节,到处都是万物生,到处是蓬勃的、暧昧的、花枝招展的味道。
竹子咔咔地拔节,一晚上就能窜出一丈高,迎面千万种浓绿。
芍药打了红团,绯红深红,马不停蹄向人奔来,一路泼墨油彩。
家属院里的小孩儿,大的领着小的,黄蜂蝴蝶一般噗噗啦啦往前飞,一会儿冲鸟打唿哨,一会儿趁风打空翻。遇着巡逻的卫兵,立刻收拢步子,两手端起,挺胸抬头,摆出个抱枪的动作,咔咔咔,跟着齐步走。
卫兵想笑,还要忍着。
菁莪说:“不出门我都不知道夏天快来了。”
纪眉眉掐了朵蔷薇,揪下花瓣迎风吹,笑说:“你这算什么?邱老更有意思,那天在食堂和他一桌吃饭,他问我今年是哪年。
我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就说兔年,他说没问你生肖,我说癸卯,他说我问你公历纪年,我这才明白他要问什么。
心说这要在大街上问一个人今年是公历哪一年,人非把你当成从深山老林跑出来的老土匪不可,扭起来直接送公安。”
几个人一起笑,纪眉眉学着邱老的语气接着说:“六三年啊,那我今年六十八了,难怪咬不动肉了,记得刚来岛上时我还给中学生上过体育课呢,这怎么一转眼就六十八了?
哈哈…… 我说,人家是山中不知时日过,您老是学问里不知年岁长。”
凌昀说:“邱老年纪大了,咱们院应该好好照顾他,他那一肚子的学问,不活到两百岁都是国家的损失。”
菁莪点头说是,“他编写教材,编完本科的接着编研究生的,还要编面向不同专业的。
还坚持每周讲一次公开课,每周给新人辅导答疑一下午,我说我替他,他不同意,说全国都在紧锣密鼓搞建设,我干活快应该做好业务辅助好建设。”
“那你们应该单独安排他的饮食啊。”小昭插话。
“安排了,回去后我就把邱老吃饭咬不动的事跟苏主任说了,苏主任找了林院长,林院长指示食堂说以后每餐单独给邱老、朱教授等人做一道菜,把难咬难嚼的肉,剁碎做成饺子馄饨肉丸什么的。
还说再单独安排两个卫生员负责他们的身体,定期给他们体检、安排他们服药,监督他们按时休息……”
经过乒乓球场,啪啪的打球声传来,几人聊的投入,没听见有人叫,等一人从乒乓球场里跑出来大声喊凌昀,几人收住话转头,才看见乔黛昵。
乔黛昵穿了身红色运动衣,头发跟芭蕾舞演员似的高高盘起,脖子里一串珍珠项链,最下端坠了枚蓝盈盈的蓝水翡翠。阳光一照,玉石和汗珠一起熠熠生辉。
她体态有些丰腴,运动衣貌似又小了一号,胸前的饱满随着跑动在衣服里使劲挣扎,一副等待时机爆破而出的模样。
这情形,男人不敢看,女人不愿意看。
菁莪和小昭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接着往前走。
纪眉眉多看了两眼,转回头说:“基底直径十四厘米,轴高七厘米,挺拔度八十五度,接近完美半球。”
菁莪忍笑拍她:“你礼貌吗?”
小昭不知道什么叫基底直径和轴高,但一猜就知道她说的不是好话,红脸咳嗽一声转开视线,去看道旁的树。
纪眉眉快人快语,小声说:“我再不礼貌也赶不上她不礼貌,自打凌昀出差回来,自打她知道凌昀在这儿上班,就每天都去找凌昀。
研究院内区她不能随便进,我们宿舍楼也不让外人进,凌昀只好下班后陪她在外面说话,有好几次都过半夜了才回宿舍睡觉。白天紧张一天,晚上休息不好,凌昀都快烦死了。”
菁莪想起这两天凌昀工作老出错的事,皱了眉,问她:“凌昀又不傻,不会拒绝吗?”
“当然拒绝了,可耐不住她会缠人啊,拖住凌昀一口一个好昀昀,说她父母和凌昀父母关系多好多好,说和凌昀多少年多少年没见,说小时候的朋友现在怎样怎样…… 总之就是个磨人精。”
前段时间,菁莪闭关给飞行器做结构和静动力分析,公开课都安排给了别人替。
乔黛昵打申请进了几次内区,又想办法偶遇了几次,都没见上人,工作没进展,在这里无聊,就在上月月初时回去了。
大家都以为她会等水电站工作开动了再回来,没想到她回去待了半个月就又回来了。
恰好凌昀出去讲完课回来,得见故人,她可算在这里给自己找着伴儿了。
菁莪说:“下次她再叫凌昀出去超过一小时,你就去找她,说我找她有事。”
纪眉眉点头应下。
又走出一段路,凌昀追上来,有些为难地问菁莪说:“虞顾问,黛昵姐想要和咱们一起去玩,可以吗?”
私下相处时,凌昀都是叫她名字,这称呼她为虞顾问,显然是说给乔黛昵听的。
只是,可以不可以的,都问了,我能说不可以吗?
再说了,马上就到河边了,那地方我们能去她也能去,她就是一声不吭直接过去,我能怎么办?
便说:“好啊。”
乔黛昵没回去换衣服,动手一拉,把盘起来的头发散开,摇一摇头,秀发和玉石项链和胸前的波涛一同颤抖,跟上来说:“虞小妹,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穿便装这么漂亮。”
菁莪说:“乔大姐好,我还是更喜欢穿军装,只是今天出来游玩怕把衣服沾脏了。”
再叫我虞小妹,我就叫你乔大姐,看谁更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