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掌心亮了又暗，微信对话框停在张云雷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上，是个熊猫头表情包，配字“到哪儿了？小祖宗，再不来我这儿可开饭了啊，九郎都快把盘子舔干净了。”
我蜷在出租车后座，看着窗外北京渐浓的夜色，霓虹灯勾勒着长安街的轮廓，风透过半开的车窗钻进来，带着夏末秋初特有的微凉。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最终只回了个“马上到”，附带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德云社后台的门熟门熟路地推开，一股混合着茶香、化妆品味和淡淡烟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廊里挺热闹，隐约能听见李九春标志性的大嗓门，还有谁在哼着小曲儿，调子拐了好几个弯，像是《探清水河》的前奏。
“哟，可算把您给盼来了！”刚拐过弯，就撞上了杨九郎，他手里端着个果盘，看见我眼睛一亮，“张云雷在屋里呢，跟那儿唉声叹气跟个小怨妇似的，说你再不来他就要饿死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果盘，笑着怼了一句：“去你的吧九郎哥，你们这刚下完场，茶点水果还少得了他的？倒是你，是不是又把他那份儿也觊觎上了？”
杨九郎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天地良心！我是那种人吗？”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凑过来，“不过说真的，丫头，他这几天看你老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事儿啊？跟哥说说，哥给你做主。”
我心里一紧，脸上却尽量维持着平静：“能有什么事儿啊九郎哥，就……最近学业上有点事儿，有点愁。”
“学业？”杨九郎挑眉，“你这学霸还愁学业呢？行了，先进去吧，他要是再念叨，我可真不管了。”
推开张云雷休息室的门，他正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手机，听见动静抬眼看过来，瞬间眼睛就亮了，像落了星星。“可算来了，”他把手机一扔，站起来走过来，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果盘放在茶几上，然后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怎么才到啊，路上堵车了？”
他身上还带着演出服的热气，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混着他常用的沐浴露味道，熟悉得让我心安。我顺势靠进他怀里，闷闷地说：“嗯，长安街那边车有点多。”
“累不累？”他低头，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放得很柔，“想吃点什么？我让九郎去买点。”
“不用了，”我摇摇头，从他怀里退出来，坐到沙发上，“刚才在外面碰到九郎哥了，他说你们刚吃完饭。”
张云雷挨着我坐下，拿起一块西瓜递到我嘴边：“尝尝，挺甜的。”看我咬了一口，他才自己拿起一块，一边吃一边说：“今天台上怎么样？听见底下喊你了吗？‘张云雷娶我’都快把房顶掀了。”
我故意逗他，语气带着点酸溜溜的：“听见了，何止听见，我都看见好多小姑娘举着牌子了，一个个长得那么好看，你怎么不娶啊？”
他闻言笑了，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傻丫头，胡说什么呢。”他顿了顿，眼神认真起来，“我心里有谁，你还不知道吗？”
我躲开他的手，低下头，心里那点犹豫和不安又涌了上来。“张云雷，”我轻声开口，“我有事儿想跟你说。”
“嗯？什么事儿啊，这么严肃？”他看我表情不对，也放下了手里的西瓜，身体转向我，“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不是，”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他，“是……我可能要出国了。”
“出国？”张云雷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出国干什么？留学？”
“嗯，”我点点头，“之前申请的那个项目，拿到offer了，是去英国，读硕士，学的还是我那个专业。”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休息室里隐约还能听见外面师兄弟打闹的声音，李九春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好像在跟谁争论着什么，还有人在唱《大西厢》，调子跑得没边儿。但这些声音在我和张云雷之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玻璃隔开了，显得格外遥远。
张云雷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我读不太懂的复杂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有点干涩：“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其实……申请了有一段时间了，”我咬了咬嘴唇，“就是一直没敢跟你说，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为什么想出国啊？”他皱着眉，“国内不好吗？你的专业国内也有很好的学校啊，干嘛非要跑那么远？”
“不是国内不好，”我试图解释，“是这个项目真的很难得，跟我一直想做的方向很契合，导师也是业内很有名的……而且，我爸妈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希望我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所以，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爸妈的想法？”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火气。
“是我自己也想去，”我看着他，“张云雷，这是我的梦想，我努力了很久才拿到这个机会的。”
“梦想？”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里带着点自嘲，“你的梦想就是离开我，去那么远的地方？”
“不是的！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有些着急，“这跟你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学业规划，是我自己的未来……”
“你的未来里，没有我吗？”他打断我，眼神直直地看着我，带着一种让我心慌的认真。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未来？我的未来里当然有他，可是现实呢？他是张云雷，是站在聚光灯下的角儿，我们的关系到现在都没有官宣，连在公众面前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拍到什么蛛丝马迹。如果我出国了，异国恋，加上他繁忙的演出日程，我们之间的未来，真的有那么确定吗？
“我……”我垂下眼帘，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只是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所以，在你心里，这个机会比我重要？”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
“不是的！你别这么逼我好不好？”我有点委屈，也有点生气，“我只是想为自己的未来努力一次，这有错吗？”
“我没有逼你，”张云雷叹了口气，伸手想拉我的手，我却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然后慢慢收了回去，放在腿上，紧紧地握成了拳，“我只是……有点突然，有点难过。”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失落，像个被抢走了糖果的孩子。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刚才的那点火气也烟消云散了。我知道，他不是不支持我的梦想，他只是害怕分离，害怕未知的未来。
“对不起，”我轻声说，“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只是……我自己也一直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张云雷没说话，只是看着茶几上那块没吃完的西瓜，眼神有些放空。外面又传来一阵喧闹声，好像是张九龄和王九龙回来了，王九龙的大嗓门隔着门都能听见：“辫儿哥！我跟你说，刚才台上我跟九龄那活儿，绝了！底下都炸了！”
然后是张九龄的声音：“去你的吧大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明明是我包袱抖得好！”
“切！”
门被推开，张九龄探了个脑袋进来，看见我和张云雷都在，脸上带着笑：“哟，嫂子也在呢？刚才就听九郎哥说你来了。”他又看了看张云雷的脸色，有点疑惑，“辫儿哥，你咋了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王九龙也跟着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袋零食：“就是啊辫儿哥，刚才台上不还挺乐呵的吗？怎么下来就耷拉个脸啊？”他说着，把零食往茶几上一放，“嫂子，吃零食不？刚买的，老好吃了。”
我勉强笑了笑：“不了，谢谢大楠。”
张云雷抬起头，对着张九龄和王九龙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没事儿，跟她闹着玩呢。”他顿了顿，指了指王九龙，“去你的吧大楠，刚才在台上是不是又抢词了？我在后台都听见了，你那嘴比机关枪都快。”
王九龙立刻炸了：“嘿！辫儿哥你怎么回事儿！我这叫反应快！哪叫抢词啊！不信你问九龄！”
张九龄在一旁连连点头，还不忘补刀：“是是是，反应快，快得都把我词儿抢没了，我在台上跟个傻子似的站着。”
“去你的吧！”王九龙推了张九龄一把，两人又开始拌嘴。
看着他们闹闹腾腾的样子，休息室里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张云雷也站起身，走过去拍了拍王九龙的肩膀：“行了行了，别闹了，赶紧吃点东西垫垫，等会儿还有宵夜呢。”
他转过身，看向我，眼神里还是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黯淡，但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沉重了。“饿不饿？”他问我，“等会儿一起去吃点东西？”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长安街的风依旧吹着，德云社后台的灯也依旧亮着。师兄弟间的砸挂和玩笑声还在继续，王九龙还在跟张九龄争执着刚才台上的细节，杨九郎端着茶壶进来给大家倒茶，嘴里念叨着“都少说两句吧，一会儿该上台了”。
只是，有些事情，从我说出口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一样了。那块没吃完的西瓜渐渐失去了甜味，像我和张云雷之间，突然横亘了一条看不见的鸿沟，通往遥远的异国他乡，也通往未知的未来。我知道，这场关于梦想和爱情的拉扯，才刚刚开始。而我和他，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