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的清晨,窗外的寒风卷着零星的雪花,敲打着玻璃窗,发出细碎的声响。
办公室里,我正擦抹窗玻璃,忙碌的身影带着年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年集上买的“福”字饱满有力,仿佛预示着新一年的顺遂。
可就在这时,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份温馨的忙碌。
“喂,是老王吗?” 电话那头传来老板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哎,张总,是我。” 我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走到一旁接听电话。
“过了年,你去趟东营吧。
公司在那儿新成立了个子公司,搞纳米新材料研发生产,你去当生产厂长。” 老板的话语简洁明了,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我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我愣了一下,纳米新材料?东营?生产厂长?一连串的信息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这突如其来的任命,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张总,这……”
“没什么这那的,公司看重你的能力,这个担子你得挑起来。”
老板打断了我的迟疑,“年前你先组织四名工人带过去熟悉情况,后续需要多少人再招聘。这事抓紧办,过两天给我答复。”
“好,张总,我一定尽快落实。” 挂了电话,我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新年临近,大家都忙着扫尘、备年货,沉浸在迎接新年的喜悦中,而我却要在这个时候为去东营的事奔波。
要找四名工人,我首先想到的是之前被侯副部撵回家的那些员工。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工作能力很强,都是实打实的干将,只是因为侯副部说颗粒停产不需要这么多人,就被硬生生地打发走了。
留下的那些,在我看来,大多是些会耍滑头、讨好领导的人。在有的领导眼里,似乎有能力还不如会耍刁来得重要,这让我心里一直很不是滋味。
老赵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生产线上干了十多年,经验丰富得很,什么样的机器故障到他手里,几乎都能迎刃而解。
记得有一次,车间里的一台装载机设备突然出了问题,厂家没有派来技术员。
眼看就要耽误生产进度,是老赵连夜钻研图纸,凭着自己在船上干了十年的大车(管机舱的师父)的经验一点点排查,硬是在第二天一早把设备修好了,解了燃眉之急。
是我赶紧拨通了老赵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老赵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喂,经理,啥事啊?”
“老赵,忙啥呢?”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
“嗨,还能忙啥,在家扫扫尘,准备过年呗。” 老赵笑着说。
“是这么回事,公司在东营新成立了个子公司,搞纳米新材料研发生产,让我去当生产厂长。我想让你跟我一起过去,怎么样?” 我直奔主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老赵有些冷淡的声音:“经理,谢谢你想着我。不过,我就不去了。”
“老赵,你听我说,这次机会真的不错。纳米新材料是新兴产业,前景好得很,去了肯定有发展。” 我急忙劝说。
“发展?” 老赵轻笑了一声,“经理,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当初侯副部把我们撵走的时候,可没想着我们还有啥发展。我现在在家附近找了个活儿,虽然挣得不多,但安稳,不用再看谁的脸色,挺好的。”
“老赵,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次是新公司,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保证……”
“经理,别说了。” 老赵打断了我,“我心已经凉透了,不想再回那个圈子里去了。对不起啊,经理。”
任凭我再怎么说,老赵就是不肯松口,最后我只好无奈地挂了电话。
接着,我又联系了老王。老王是个细心人,在质量检测岗位上干了多年,做事一丝不苟,经他手检测的产品,合格率从来都是最高的。他对工作的认真劲儿,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
“老王,过年忙不?” 我拨通了老王的电话。
“还行,瞎忙呗。经理,有事?” 老王的声音很平和。
我把去东营的事跟他说了一遍,然后诚恳地说:“老王,你跟我去东营吧,那边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老王听完,叹了口气:“经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当初被侯副部那么对待,我到现在心里都不舒服。我年纪也不小了,就想在家安安稳稳地过几年,不想再折腾了。”
“老王,这次真的不一样,新公司,新环境,肯定不会再有以前那些糟心事了。” 我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经理,不是我不信你,是我对那个地方已经没什么念想了。” 老王的语气很坚决,“谢谢你还记得我,真的不好意思。”
挂了老王的电话,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们心里的疙瘩,看来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最后,我想到了老卞。老卞是个技术能手,尤其擅长设备的调试和维护,而且动手能力超强,经常能自己琢磨出一些小发明,让生产效率提高不少。
我拨通了老卞的电话,他很快就接了:“经理,新年好啊!”
“新年好,老卞。” 我笑了笑,“跟你说个事,我要去东营的新公司当生产厂长,想让你跟我一起去,怎么样?”
老卞的反应和老赵、老王差不多:“经理,谢谢你看得起我。但我真的不去了。当初被撵回家,我就没想过再回去。现在我在家开了个小修理铺,生意还不错,挺自由的。”
“老卞,纳米新材料这行真的有前途,你去了肯定能发挥你的才能。” 我依旧不死心。
“经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对公司已经没什么感情了,侯副部那事,真的让我寒心了。”
老卞的语气里满是失望,“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就不麻烦你了。”
挂了老卞的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心里沉甸甸的。
他们三人都是难得的人才,也是我一直很看好的干将,可他们被侯副部凉透了心,任凭我怎么劝说,都不愿意再回来。
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换作是我,或许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可四个人还没凑齐,这可怎么办?我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眉头紧锁。
离给老板答复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我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人。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老陈。
老陈也是被侯副部撵回家的人员之一,他为人踏实肯干,虽然不像老卞、老王、老赵那样有突出的技术特长,但胜在稳重可靠,做事任劳任怨。
我赶紧给老陈打了个电话。“老陈,在家忙啥呢?”
“经理啊,我在泰安老家呢,帮着家里准备年货。” 老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乡音。
“是这么回事,我要去东营的新公司当生产厂长,需要带四个工人过去,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我问道。
老陈在电话那头想了一会儿,说:“经理,你信得过我,我就去。只是,我一个人也不够啊。”
“我知道,” 我连忙说,“我想让你从泰安老家帮着找三个人,加上你正好四个。你看能行吗?”
老陈很爽快地答应了:“行,经理。我在老家这边认识不少人,都是能干活的实在人,我这就去问问,应该没问题。”
听老陈这么说,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老陈,那就麻烦你了。尽快给我个信。”
“好嘞,经理,我这就去办。”
挂了电话,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些。接下来的两天,我一边忙着家里的年货准备,一边焦急地等待着老陈的消息。腊月二十七下午,老陈的电话终于来了。
“经理,人找好了。三个都是我们村的,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干活勤快得很,绝对靠得住。” 老陈在电话那头高兴地说。
“太好了,老陈,太谢谢你了。” 我激动地说。
“谢啥啊,李哥。能跟着你干,是他们的福气。” 老陈笑着说。
我和老陈约定好,年后正月初八一起出发去东营,到时候他带着那三个人在火车站跟我汇合。
把人员确定下来后,我立刻整理好他们的基本信息,包括姓名、年龄、联系方式等,上报给了老板。老板很快回复说没问题,让我们年后听通知出发。
做完这一切,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这个腊月增添了一丝暖意。
虽然没能让老卞、老王、老周他们一起去东营有些遗憾,但总算把人员的事落实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个人忙着贴窗花、炸丸子、包饺子,家里的年味越来越浓。可我的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去东营的事。
新的公司,新的环境,新的产业,一切都是未知的。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但我知道,既然接受了这个任命,我就一定要把它做好。
除夕夜,我和女儿坐在桌前,吃着热气腾腾的年夜饭,看着电视里热闹的春晚,我们的笑声此起彼伏。
我举起酒杯,和女儿一起庆祝新年的到来。“新的一年,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也暗暗给自己鼓劲,新的征程,一定要加油。
年后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二零二零年正月初八。老陈打电话告诉我,他们在九龙收费口下车了,要我去接他们,我高兴极了。
老陈带着简单的行李,已经带着三个人在那里等我了。他们三个看起来都很朴实,脸上带着些许期待和紧张。
“经理。” 老陈看到我,连忙迎了上来,然后把身边的三个人介绍给我,“这是老邱、老邵、小田。”
“你们好。” 我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王厂长好。”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显得有些拘谨。
“别叫我厂长,咱们就是同事。” 我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到了东营,好好干,肯定有奔头。”
他们三人点了点头,眼里多了几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