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奎和赵小杰这对兄弟在锅炉维修行当里,那可是出了名的 “双剑合璧”。
老大赵大奎看着五大三粗,实则心眼子转得比轴承还快,每次到现场检修,不等甲方把故障说全乎,他摸一把锅炉外壳、听两声运行动静,就能精准判断问题出在燃烧器还是热交换器。
手里的扳手拧到第几圈能卡住症结,心里门儿清。
有回开发区的蒸汽锅炉突然爆管,厂家派来的技术员折腾了三天没查出根源。
赵大奎带着徒弟到现场,蹲在炉膛前瞅了半小时,指着内壁一处不起眼的鼓包说 “就是这儿积碳引发的应力开裂”,拆开一看果然分毫不差,甲方当场就把年度维保合同拍给了他。
比起哥哥的 “够用”,老二赵小杰的心眼子简直像装了精密齿轮,总能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拐出弯来。
就说去年冬天那家食品厂的锅炉改造,按图纸施工原本要停炉三天,赵小杰愣是琢磨出 “半负荷交替作业” 的法子。
白天用临时管道维持生产线运转,半夜趁车间停工抢装新设备,最后提前一天半完工,光给厂家省下的停产损失就够再买台新水泵。
更让人佩服的是他的处事能力,公司里上到总经理下到仓库保管员,提起赵小杰没一个不竖大拇指。
他的手腕可不是光靠嘴皮子,实打实的好处总能送到点子上。
库房老王爱喝两口,他出差回来准带瓶当地的特色白酒;前台小姑娘备考会计证,他悄摸摸托人找了套历年真题;就连现场施工时碰到的监理师傅,他也会顺手帮着解决宿舍空调不制热的小毛病。
干工程时的提成更是给得敞亮,设计院的工程师画图纸时多留个检修通道,他按合同额的三个点给人塞红包;物业经理协调场地时多腾半天时间,结算时准有笔 “辛苦费” 到账。
又回竞争对手抢下一个医院的改造项目,结果因为没给锅炉房老班长 “意思意思”,现场总被各种小问题绊住脚,最后工期拖到甲方忍无可忍,反倒把后续的维保项目转给了赵小杰。
这兄弟俩就像锅炉的两大核心部件,赵大奎是保证高效运转的燃烧系统,靠硬技术打底;赵小杰是调节平衡的控制系统,用巧心思补位,合在一起,在这行里愣是没人能轻易撬动他们的位置。
赵氏兄弟在公司里的风头,别说那些签了无固定期限合同的正式工,就连几个部门主任都得高看一眼。
每天早上打卡,总能见着他俩穿着印着公司 LoGo 的深蓝色工装,肩上挎着磨得发亮的工具包,身后跟着四五个徒弟,浩浩荡荡往车间走 —— 这派头,比部门经理巡查还惹眼。
说起来,这份红火可不是凭空来的。去年冬天供暖季,城西热力站的三台锅炉接连出故障,整片区居民家里温度跌破 15 度,投诉电话快把公司总机打爆了。
正式工班底连着抢修两天,愣是没找出问题根源,最后还是赵大奎带着弟弟钻进炉膛,发现是管道老化导致的水循环短路。
兄弟俩带着徒弟连轴转了三十六个小时,手冻得发紫就往怀里揣揣,饿了啃口凉馒头,硬是在寒潮来临前让锅炉重新运转起来。
就这一单,公司不仅保住了跟市政的合作招牌,光奖金就发了六位数,赵大奎拿着钱给徒弟们每人买了件羽绒服,自己留的那部分,刚好够给老家盖两间厢房。
更让人咋舌的是赵小杰的手腕。每周三下午的管理层例会,他总能接到行政部的电话:“赵师傅,三楼小会议室,王总让您过来坐坐。”
进去时手里可能还攥着沾满油污的扳手,出来时就跟各位老总谈笑风生,手里多了杯刚泡好的明前龙井。
上个月公司竞标城东产业园的供暖项目,去的都是副总级别的人物,王总特意让司机绕路接上赵小杰:“让二弟去长长眼,他对锅炉运行成本的账算得比财务还精。”
果然,在现场勘查时,赵小杰指着设计图纸上的烟囱位置说:“这儿得往东挪三米,不然冬天刮西北风,粉尘全飘回车间了,环保验收准过不了。” 就这一句话,帮公司在答辩环节压过了竞争对手。
要说公司里谁跟赵小杰最铁,当属后勤部的侯副部长。这侯部长是靠老资格熬上来的,论起锅炉技术一窍不通,可每次开项目评审会,总能说出几句掷地有声的话。
有时候,赵小杰训后副部长,就像训自己的儿一样,到底侯有什么把柄落在赵手里,别人不知道,恐怕只有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有回讨论老旧锅炉改造方案,侯副部长突然拍着桌子说:“不能光换零件,得给控制系统加个预警模块,不然下次再出问题,咱们还是被动!”
这话一出,连总工程师都点头称赞,只有赵小杰在底下偷偷乐 —— 前一晚,他特意拿着图纸跟侯副部长聊到半夜,把这话拆解成 “加模块能省三成维修费”“数据能直接连到您办公室电脑”,才让对方记牢了说辞。
如今在公司食堂吃饭,常能看见侯副部长端着餐盘坐到赵氏兄弟那桌,给赵小杰夹块红烧肉:“二弟,下午那个节能改造会,你可得再帮我捋捋思路。”
赵小杰边扒饭边应着:“侯哥放心,我把数据报表都整理好了,保准让您在会上露脸。”
旁人看着这亲如兄弟的模样,心里都门儿清:侯副部长的位置能坐得稳,离不开赵小杰在技术上兜底;而赵氏兄弟能在公司里横着走,侯副部长在管理层的那几句好话,分量可不轻。
公司周会上的空气像被抽走了氧气,闷得人胸口发紧。
老李清了清嗓子先开了腔,手里捏着份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检测报告,镜片后的眼睛瞟都不瞟台下的人:“我看咱们自己生产的生物质颗粒,燃烧效率确实差口气。”
话音刚落,物资部长立刻敲着桌子附和,指甲在红木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可不是嘛,上次发下去的货,我亲眼见着里面混了不少碎渣子,烧起来黑烟能把摄像头都糊住。”
最后压轴的是侯副部长,他端起保温杯呷了口茶,慢悠悠地总结:“还是外地那家供应商的货地道,颗粒紧实,色泽也亮堂,我看以后就定点从他们那儿进。”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跟亲眼盯着生产线似的,可谁都没提物资部仓库里堆着的那些 “外地好货”—— 上周我去领材料时亲眼见过,拆开的包装袋里滚出来的颗粒又短又松,捏在手里稍一用力就碎成粉末,凑近闻还有股潮乎乎的霉味。
再看看我们自己车间生产的,青黑色的颗粒泛着自然的光泽,长度均匀得像用尺子量过,攥在掌心能感受到扎实的密度,凑近了是淡淡的松木清香。
散会时,侯副部长拍着我的肩膀 “语重心长”:“老王啊,别总钻牛角尖,公司采购自有考量。” 他袖口那股刚吃过韭菜盒子的味混着劣质香水味,呛得我差点后退。
回到车间,我叫上质检员和颗粒班长老陈,把两种颗粒并排摆在黑色工作台上:咱们的颗粒立在那儿笔挺如列兵,外地货倒像堆没精打采的残兵。
打开手机闪光灯,镜头下的差距更明显 —— 自家颗粒截面光滑无杂质,外地货里还嵌着没粉碎干净的树皮块。
拍完照,我坐在电脑前写说明,指尖敲键盘的力度都带着气。
把照片按 “原料纯度”“密度对比”“燃烧残留” 分好类,连带着物资部最近三个月的采购清单一起发进董事长邮箱。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窗外的阳光刚好照在桌面上,那些被诋毁的颗粒反射出细碎的光,像在替自己辩解。
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周会上的场景。以前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领导说啥就是啥,可这次算看明白了:忍让不是美德,是给别人递刀子的蠢行。
你退一步,人家敢把脚踩在你脸上;你把真相藏起来,谎言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横行。
真正的防守,从来都是带着锋芒的反击—— 就像那些被轻视的生物质颗粒,看似沉默,却能用自身的密度和纯度,戳破所有花言巧语。
第二天一早,董事长的电话直接打到了车间,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时带着明显的怒气:“让侯副部长和物资部长现在到我办公室来!”
我握着还在发烫的手机,低头看了看工作台上的颗粒,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就算蒙尘,只要你肯为它站出来,总会有被看见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