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在青石板上凝结成霜,林澈指尖的寒雾尚未散尽。他刚从西溟渊底带出那枚暗纹青铜镜,镜面还残留着渊底特有的幽蓝磷光。同行的苏晚晴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玉簪上的灵犀珠正剧烈震颤:“东边的灵压不对劲,像是有无数只蝶翼在扇动。”
话音未落,天际已泛起诡异的绯红。本该栖息在落霞谷的灵蝶群正逆着气流狂奔,翅尖带起的金色粉末在空中炸开,化作灼人的火星。林澈认出领头那只紫纹灵蝶——三个月前他在谷中救过它,当时它翅膀被荆棘缠住,如今左翼却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淌着黑血。
“它们在害怕什么。”苏晚晴解下腰间的镇魂铃,铃声刚起就被更密集的翅声撕碎。她忽然指向蝶群后方:数百丈外的云层里,隐约浮着座倒立的城池,飞檐上悬挂的不是风铃,而是串成锁链的骷髅头。那些骷髅眼眶中跳动着绿火,正随着蝶群的移动缓缓转动。
紫纹灵蝶突然俯冲下来,用残破的翅膀拍打林澈的手背。他看清它翅脉间嵌着枚焦黑的鳞片,捏碎的瞬间,一股腥甜的血气直冲鼻腔。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落霞谷深处的灵泉旁,本该清澈的泉水正冒着墨色泡沫,泉眼被个青铜鼎死死压住,鼎身刻着的饕餮纹正在蠕动,每道纹路里都嵌着挣扎的蝶影。
“是血祭。”林澈猛地攥紧青铜镜,镜面映出蝶群的真实形态——它们体内的灵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质,金色翅鳞下浮现出蛛网状的黑气。紫纹灵蝶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整个蝶群瞬间转向,如金色潮水般撞向那座空中鬼城。
苏晚晴的镇魂铃突然爆发出清越的长鸣。她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铃舌上,铃声化作半透明的光网试图拦住蝶群,却被疯狂的灵蝶撞得粉碎。有只幼蝶从光网的破洞钻过,擦着林澈的脸颊飞过,他闻到幼蝶身上有熟悉的冷香——那是苏晚晴调制的安神香,本该能安抚一切灵物。
“它们的神智被污染了。”林澈将青铜镜抛向空中,镜面射出的幽光在半空凝成屏障。当第一只灵蝶撞上屏障时,他听见细微的碎裂声,那是灵蝶体内灵气结晶崩解的声音。紫纹灵蝶在屏障前疯狂扑撞,紫纹逐渐被黑气吞噬,忽然用翅尖指向林澈怀中的青铜镜。
青铜镜突然发烫,镜面浮现出另一幅画面:十年前的落霞谷,位穿玄色道袍的修士正将活蝶扔进炼丹炉,炉壁上刻着的阵法与空中鬼城的轮廓完全吻合。苏晚晴突然惊呼:“是玄清观的禁术‘万蝶噬魂阵’!他们用灵蝶的灵气喂养鬼城,现在阵法失控,鬼城在反噬了!”
空中鬼城的城门突然洞开,涌出无数灰影。那些灰影抓住最近的灵蝶,瞬间就吸干了它们的灵气,只留下层透明的翅膜在空中飘落。紫纹灵蝶发出绝望的哀鸣,转身冲向林澈,用最后的力气将枚完整的金色鳞片塞进他掌心。
鳞片接触到体温的刹那,所有灵蝶突然静止在空中。林澈看清它们翅尖都对着同一个方向——落霞谷西侧的断崖。那里本该是片荒芜的石壁,此刻却裂开道丈宽的缝隙,缝隙里渗出的黑气正顺着藤蔓向上攀爬,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成灰烬。
苏晚晴的玉簪突然断裂,灵犀珠坠落在地,在石板上滚出清脆的声响。她脸色惨白地指向断崖:“那是玄清观的秘道入口,我师父说过,里面镇压着千年血煞。”话音未落,断崖的缝隙里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空中鬼城突然剧烈震颤,飞檐上的骷髅头齐齐转向地面,绿火中浮现出张模糊的人脸。
林澈突然想起青铜镜背面的铭文:“以蝶为引,以血为媒,方可镇魂。”他抓起苏晚晴的手按在镜面上,两人的血同时渗入镜面。紫纹灵蝶发出振聋发聩的嘶鸣,整个蝶群突然调转方向,不再攻击鬼城,而是如金色暴雨般砸向断崖的缝隙。
每只灵蝶撞向黑气的瞬间,翅膀都会燃起金色火焰。林澈看着紫纹灵蝶冲进最深的黑暗,它最后回望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种近乎决绝的温柔。当最后点金光熄灭时,断崖的缝隙开始收缩,空中鬼城发出凄厉的尖啸,正在缓缓消散。
苏晚晴突然按住心口剧烈咳嗽,咳出的血珠滴在残存的蝶翅上,竟让那对残破的翅膀微微颤动起来。林澈将青铜镜贴在她后背,镜光里浮现出无数细小的金色光点,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那是灵蝶消散前,拼死护住的最后缕纯净灵气。
晨光刺破云层时,落霞谷方向传来灵泉复苏的叮咚声。林澈摊开掌心,那枚金色鳞片正化作点点光尘,在他指尖凝成只迷你的紫纹灵蝶虚影。苏晚晴靠在他肩头轻笑,玉簪的断口处,正慢慢抽出缕新的嫩芽。
只有青铜镜的边缘,还残留着圈淡淡的血痕。林澈抚摸着镜背的饕餮纹,突然发现那些纹路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灵气的流动,悄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