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西境的黑曜石峡谷已化为炼狱。
楚墨的气脉本源在硬撼魔神虚影时遭受重创,此刻正半跪在地,左手死死按着右臂上不断渗血的伤口。暗红色的血珠滴落在焦黑的岩石上,竟被地面蒸腾的黑气瞬间吞噬——那是深渊议会新召唤的「蚀灵瘴」,连三脉灵力都会被其腐蚀。
“林师兄!左后方!”
苏瑶的星辰之力在记忆牢笼消散后尚未完全恢复,此刻正用残存的星屑凝聚成盾,挡开一支射向林风后心的骨矛。骨矛尖端裹着幽蓝的火焰,撞上星盾的刹那炸裂开来,将她震得连连后退,唇角溢出的血丝在苍白的脸颊上划出刺目的红痕。
林风的长剑已崩开七道缺口,他旋身斩断袭来的锁链,目光扫过战场时心脏猛地一缩。深渊议会的主力虽被苏瑶的记忆牢笼暂时困住,但负责侧翼突袭的「骨甲卫」却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的甲胄上刻满了活物般蠕动的血色符文,每前进一步,脚下的土地便会裂开蛛网般的黑纹。
“这样下去撑不了半个时辰。”林风的声音因急促的喘息而发颤,“楚墨,你的气脉还能凝聚吗?”
楚墨抬起头,左眼的瞳孔已蒙上一层灰翳——那是强行催动本源的后遗症。他望着峡谷深处那道不断扩大的空间裂隙,喉结滚动着吐出几个字:“我……试试。”
话音未落,裂隙中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一道比之前魔神虚影粗壮三倍的黑色巨臂猛地探了出来,五指如黑曜石铸就的山峦,攥住了岩壁上一块刻满封印符文的巨石。随着巨臂发力,整座峡谷都在摇晃,楚墨等人脚边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蠕动着无数触须的暗紫色泥潭。
“是「深渊之喉」!”苏瑶的声音陡然拔高,星眸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惧,“他们在献祭峡谷的地脉本源,强行撕裂空间屏障!”
就在这时,一道沙哑的笑声从泥潭深处响起。
“不愧是星辰一脉的传人,倒是比那些老顽固看得透彻。”
泥潭翻涌着分开,一个身披暗金色长袍的老者缓缓升起。他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左眼是正常的褐色,右眼却镶嵌着一枚不断滴落黑液的菱形晶石。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身后那对残破的蝠翼,翼膜上布满了用黯裔文字书写的诅咒印记。
“范无咎……”玄风长老拄着法杖从硝烟中走出,银白的长眉因震怒而颤抖,“你竟真的投靠了深渊议会,甘愿让黯裔血脉沦为混沌的养料?”
范无咎的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露出尖细的犬齿:“养料?玄风,你可知我们黯裔为何世代守护灵渊?不是因为什么狗屁责任,是因为这底下压着我们的先祖——那位与创世神争夺权柄的「黯狱君主」!”
他猛地抬手扯开长袍,心口处的皮肤下有团黑雾在搏动,形状酷似蜷缩的胎儿。
“三百年了,我每夜都能听见先祖的低语。他说只要献祭足够的灵力,就能挣脱封印重临世间。而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修行者,就是最好的祭品!”
话音未落,范无咎的右臂突然爆开,化作无数暗紫色的触须射向楚墨。楚墨下意识地凝聚气脉抵挡,却见那些触须穿过气墙的瞬间,竟诡异地融入了他的伤口。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本就紊乱的气脉正被一股阴冷的力量强行牵引,顺着血液涌向心脏。
“楚墨!”苏瑶的星屑之箭破空而来,却被范无咎用左袖挥开。老者舔了舔唇角的黑液,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这孩子的气脉与黯狱君主同源,用他的血脉做钥匙,再好不过了。”
楚墨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指甲缝里渗出黑色的血液。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像是沉眠了千年的野兽,正用利爪撕扯着他的理智。当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五指弯成抓握的姿势时,终于明白了范无咎的意图——对方要借他的身体,提前唤醒黯裔血脉中的禁忌之力。
“不能……让他得逞……”
楚墨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左手猛地按住自己的右臂。气脉之力在体内疯狂冲撞,想要逼退那股阴冷的力量,却在靠近心口时突然停滞——那里,有团微弱的金光正在闪烁,那是三年前玄风长老为他种下的「镇灵印」。
“原来如此。”范无咎笑得更加癫狂,“老东西早就防着这一天?可惜啊,太晚了!”
他猛地拍向自己的心口,那团黑雾突然剧烈膨胀,楚墨体内的镇灵印瞬间发出悲鸣般的嗡鸣。金光寸寸碎裂的声音里,楚墨的瞳孔彻底被黑色吞噬,身后竟缓缓展开一对与范无咎相似的蝠翼,只是翼膜上流淌的不是诅咒印记,而是如岩浆般灼热的暗红色纹路。
“楚墨!”林风挥剑砍向范无咎,却被突然爆发的气浪掀飞出去。
楚墨低头看着自己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右手,指尖掠过皮肤时,能感觉到血脉正在沸腾。那些被封印在基因深处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戴着青铜面具的祭司用骨刀划开族人的胸膛,祭坛上的血池倒映着十二轮血色圆月,还有一个声音在灵魂深处嘶吼——“燃烧血脉,以吾残躯,为君主开道!”
“不……”楚墨的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我不是祭品……”
范无咎的暗金色长袍已被黑雾浸透,他张开双臂,狂热地仰起头:“感受吧!这才是黯裔真正的力量!燃烧它,撕碎那些虚伪的封印,让混沌重归大地!”
楚墨的右手突然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暗红色的火焰毫无征兆地从他体内窜出,沿着血管的走向在皮肤下游走,将那些暗紫色的触须烧成灰烬。当火焰蔓延到心口时,他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蝠翼猛地展开到极致,翼膜上的纹路竟组成了一道完整的古老阵图。
“以我楚墨之名……”他的声音一半是人类的嘶吼,一半是来自远古的沉雷,“唤黯裔先祖之魂,守灵渊寸土……”
范无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墨身后的阵图:“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掌控「烬灭阵」?这是只有君主才能驱动的禁忌之术!”
暗红色的火焰突然冲天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柄燃烧的巨斧。楚墨抓住斧柄的刹那,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向那道空间裂隙。范无咎的触须疯狂缠上来,却被火焰瞬间烧成飞灰,他惊恐地发现,楚墨身上的气息正在以恐怖的速度攀升——那是真正的黯裔血脉在燃烧,每分每秒都在消耗着生命本源。
“不!我的君主!”范无咎发出绝望的嘶吼。
楚墨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在快速流逝,视野边缘已出现斑驳的黑斑,但握着巨斧的手却稳如磐石。当巨斧劈向那道巨臂的瞬间,他仿佛听见了无数先祖的呐喊,那些被遗忘的誓言,那些被辜负的守护,此刻都化作了斧刃上最锋利的光芒。
黑色巨臂在火焰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楚墨借着反震之力旋身,火焰巨斧顺势劈向范无咎。老者的暗金色长袍瞬间解体,露出底下早已被混沌侵蚀的枯槁躯体,他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最后一刻,眼中仍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空间裂隙开始收缩,巨臂不甘地抽搐着缩回深渊。
楚墨的蝠翼缓缓消散,暗红色的火焰也随之黯淡。他从半空中坠落,被林风及时接住时,全身的鳞片正在褪去,露出底下苍白如纸的皮肤。
“撑住……”林风的声音在发抖,“你做到了,楚墨,你守住了灵渊。”
楚墨的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左眼的灰翳正在褪去,露出原本清澈的瞳色。他看着峡谷上方渐渐放晴的天空,轻声说:“原来……黯裔的使命,从来都不是献祭啊……”
话音未落,他便陷入了昏迷,胸口的镇灵印重新亮起微光,只是这一次,金光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红。
苏瑶扶住几乎脱力的林风,望着深渊裂隙消失的方向,星眸中闪过一丝忧虑。她能感觉到,楚墨体内的远古禁忌之力并未完全平息,就像沉睡的火山,不知何时会再次喷发。
而在黑曜石峡谷的阴影处,一滴暗金色的血液渗入岩石,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楚墨之前留下的血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