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郊外,国安最高级别监狱——“黑狱”深处。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陈羽墨提着那个冰冷的银色手提箱,步履沉稳地踏入一条光线惨白、空气凝滞的走廊。
墙壁是冰冷的灰白色,只有头顶嵌着的长条灯管散发着毫无温度的光,将人影拉得细长而扭曲。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特有的、生冷的味道。
他没有先去审讯室,而是走向侧翼一间特殊的关押室。
单向玻璃后,艾玛蜷缩在房间角落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
这位好莱坞巨星此刻全然没有了镜头前的光彩照人,金发凌乱,脸色苍白得像纸,昂贵的套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唇无声地翕动着,身体偶尔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她的状态?”
陈羽墨透过通讯器,声音无波无澜地问监控室的值班人员。
“从押进来就这样,精神高度紧张,反复念叨‘他们逼我’、‘孩子’、‘家人’这些词,问话完全无法进行,初步判断有崩溃迹象。”
医护人员快速汇报。
陈羽墨眼神微凝。他推开关押室的门,走了进去。
轻微的声响惊动了艾玛,她像受惊的兔子猛地蜷缩起来,惊恐地看着门口这个陌生的、气质沉静却带着无形压力的东方男人。
“艾玛女士。”陈羽墨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艾玛却仿佛没听见,只是神经质地、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不是我…是他们逼我的…海耶斯…那个魔鬼…他们抓走了我的莉莉安和迈克…就在我眼前…他们说…如果我不配合…就…就杀了他们…当着我的面…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泪水无声地从她失神的蓝眼睛里滑落,绝望而真实。
陈羽墨静静地听着,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生理反应。
恐惧深入骨髓,不像伪装。但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侥幸。
他不再犹豫。将银色手提箱平放在房间内唯一一张冰冷的金属小桌上,箱盖弹开。
箱内是几支充满了生物科技感的注射器,以及几支封装在透明强化玻璃管内的无色透明药剂,在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微光。
他取出一支注射器和一支装有透明液体的玻璃管,动作稳定而精准地将液体吸入注射器。
“按住她。”陈羽墨对跟进来的两名国安特勤人员简短命令。
艾玛看到那闪着寒光的针尖,惊恐地尖叫挣扎起来,但她的力量在两个训练有素的特勤面前微不足道。
一人迅速固定住她的手臂,另一人配合陈羽墨。针尖精准地刺入她胳膊的静脉,冰凉的液体瞬间注入。
艾玛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神瞬间涣散失焦,如同被抽走了灵魂。
但仅仅几秒钟后,剧烈的抽搐停止,她整个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瘫软在特勤人员手中,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有些呆滞。
剧烈的情绪波动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奇异的、毫无防备的空白。
“艾玛女士,”陈羽墨的声音依旧平稳,却仿佛带着某种直抵意识深处的力量,
“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关于本次行动,原原本本说出来。”
在吐真剂强大而精准的神经干预下,艾玛如同打开了闸门的洪水,平静而机械地开始叙述,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是海耶斯…他亲自找到我…在比弗利山庄的家里…他给我看了我女儿莉莉安在幼儿园玩耍的实时监控…还有我丈夫迈克在地下停车场的画面…
他说…只要我按照他们的计划,邀请田小姐参与一个电影项目…并让指定的‘保镖’团队随行…我的家人就安全…如果拒绝…或者试图警告任何人…他们会立刻动手…让我亲眼看着家人死去…我尝试过联系华夏大使馆…但家里的通讯被监听…外出也有不明身份的人跟踪…我…我没有选择……我不想死…更不想我的家人死……我只想这一切快点结束…我想回家…求你救救他们……”
她的叙述逻辑清晰,细节吻合,痛苦和绝望真实得令人窒息。
陈羽墨和监控室内的梁山河等人静静地听着。药剂的效果下,谎言无处遁形。
她确实只是一个被卷入巨大阴谋、身不由己的棋子,一个被挟持了软肋的母亲和妻子。
陈羽墨挥了挥手。特勤人员小心地将陷入药物引导的平静沉睡状态的艾玛放回床上。
“带出去,妥善安置。”
陈羽墨对梁山河道,
“她团队里的其他人,同样处理。注射药剂,甄别口供。无辜被胁迫者,集中安置监视。知情者,扣押。”
他指了指手提箱里剩下的药剂。宁可错查,不可错放。
处理完艾玛这边,陈羽墨提着箱子,走向这条走廊最深处、守卫最为森严的区域。
合金门再次开启,一股更加森冷、混合着血腥味和汗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这里关押着那六条“大鱼”。
陈羽墨直接走进了编号为“零一”的审讯室。
室内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焊死在地面的金属桌,两把同样焊死的金属椅。惨白的顶灯将室内照得纤毫毕现,也照亮了被高强度合金镣铐牢牢固定在椅子上的男人。
正是那个在VIp通道试图反抗、眼神最凶悍的“保镖”头目。
他低垂着头,嘴角带着干涸的血迹,此刻却因关节被卸和电击的后遗症而微微抽搐。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伤的野兽,死死盯住走进来的陈羽墨,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毒和桀骜。
陈羽墨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银色手提箱轻轻放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他没有看对方的眼睛,目光落在桌面的纹路上,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皮特·约翰逊?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詹姆斯·伯恩斯少将?前海豹突击队第六分队指挥官,三年前以‘阵亡’名义秘密注销身份,转入三角洲部队‘灰狐’特别行动组。行动代号‘清道夫’。主要任务区域:中非、东欧、中东。记录在案的‘湿活’任务:三十七次。目标包括:……”
陈羽墨报出一连串名字和精确到月份的时间地点。
随着每一个名字、每一个细节从陈羽墨口中清晰吐出,椅子上那个代号“屠夫”的男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眼中的怨毒迅速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恐惧!这个名字,这些任务,是他用无数条人命和顶级保密手段层层掩盖、早已埋葬在黑暗最深处的绝密!是他真正的身份烙印!眼前这个年轻的东方人,怎么可能知道?他是魔鬼吗?
“你…你……”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陈羽墨终于抬起眼,深邃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直刺对方灵魂深处。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威胁,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说吧,”
陈羽墨的声音依旧平稳,“你们的计划,人员构成,后续预案,接应点,所有你知道的。”
“屠夫”猛地闭上嘴,眼中重新凝聚起一种属于亡命之徒的、近乎疯狂的顽固。
“做梦!我受过最严格的训练!反审讯?呵…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字!要杀要剐,随你!”
陈羽墨看着他因用力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宁死不屈的疯狂,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他缓缓伸出手,打开了桌上的银色手提箱。惨白的灯光下,箱内那几支封装在透明强化玻璃管中的无色透明药剂,折射出更加冰冷、更加不祥的微光。他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拈起其中一支。
玻璃管在他指尖微微转动,里面透明的液体如同凝固的寒冰。
看到这支药剂,“屠夫”瞳孔骤然收缩!一种源于生物本能的、远超对死亡恐惧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嗅到了比氰化物更可怕的气息!
而陈羽墨,看着他那瞬间剧变的脸色,看着他眼中强装的疯狂下无法掩饰的惊惧,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勾起。
那是一个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弧度。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