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脚下有个小村子,村里有个叫石头的年轻人,从小没爹没娘,跟着个怪老头长大。老头临死前才告诉他真相:“孩子,你是‘石敢问’,咱们这一脉,世代与‘石敢当’相伴。他镇邪,你安抚,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石头愣了半天:“那我该做些什么?”
老头喘着气说:“等。石敢当会来找你。记住,咱们石敢问一脉有条铁律——凡石敢当所封,永不可解!哪怕你觉得冤枉,觉得不忍,也绝不能解开封印!记住了吗?”
石头点头,老头就咽了气了。
果不其然,老头死后第七天,一个叫大山的汉子找上门来,膀大腰圆,一身正气,正是这一代的石敢当。两人一拍即合,开始了搭档生涯。
大山负责在泰山各处立下“石敢当”石碑,镇压那些害人的妖邪;石头则跟在后头,用他那能通阴阳的嗓子,唱些安抚的曲调,让那些被牵连的无辜魂灵得以安息。
这么过了三年。一天,石头独自上山采药,在泰山后山一个极隐蔽的山谷里,发现了一块古怪的石头。那石头形似一个望天的女子,上面贴着一张几乎与石壁融为一体的符纸,要不是石头眼尖,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前代石敢当封的?”石头伸手一碰那石头,突然浑身一颤,耳边响起一阵凄凉的哭泣声,那是一种被冤枉了千百年的悲戚。
“不好!”石头连忙缩手,他知道自己碰上了不该碰的东西——一块被误封的“望夫石”。
当晚,石头梦见一个古装女子,站在悬崖边上,一遍遍地喊着:“夫君,我等你回来...”忽然间,天地变色,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出现,厉声喝道:“妖孽,在此蛊惑人心,封!”女子便化作石头,唯有两行清泪从石上滑落。
石头惊醒,满头大汗。
第二天,他忍不住又去了那山谷,手抚石头,轻声问道:“你有什么冤屈,说给我听听。”
那石头突然传出一阵悲鸣,直透骨髓。石头只觉得千年悲苦一下子涌进心里,当场泪流满面。
“我要替你解开封印。”石头下定决心。
当晚,他把这事告诉了大山。大山一听,脸色大变:“你疯了!祖训明明白白说了,石敢当所封,永不可解!”
“可她是被冤枉的!那前代石敢当根本没弄清楚情况就封了她!”石头争辩道。
大山猛拍桌子:“那也不行!谁知道解开会放出什么来?万一是个祸害,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两人不欢而散。
石头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他还是去了山谷。站在望夫石前,他犹豫再三,终于伸手要揭那符纸。
“住手!”大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就知道你会来!”
石头转身,看见大山手持桃木剑,一脸严肃。
“大山,你听我说,”石头恳求道,“我昨晚又梦见了她的故事。她叫芸娘,丈夫从军去了,她日日在此等候,直到死都在等。她从未害过人,只是执念太深,偶尔会现身问过路人是否见过她丈夫。前代石敢当以为她在勾魂夺命,就把她封了。”
大山冷笑:“你怎么知道这不是那妖孽编出来骗你的?”
石头指着望夫石:“你若静下心来听,也能感受到她的悲苦。大山,咱们这一脉,不就是要明辨是非,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吗?”
大山沉默了,良久,他走到望夫石前,伸手感受。渐渐地,他的脸色变了,从坚决变为犹豫,又从犹豫变为痛苦。
“就算你说得对,”大山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祖训也不能违抗。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后世石敢问难免不会滥用这个权力。”
“可我们这一脉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不让无辜者受冤吗?”石头反问。
大山长叹一声,收起桃木剑:“罢了,我拦不住你。但你若执意要解,从此咱们恩断义绝,你再也不是石敢问!”
石头心如刀绞,却还是咬牙道:“若明知有冤不伸,我还有什么资格做石敢问?”
大山失望离去。
石头独自站在望夫石前,颤抖着手,轻轻揭下了那张符纸。
符纸落地的瞬间,望夫石表面出现裂痕,一道柔和的白光从裂缝中透出。渐渐地,石头化作一个古装女子,对着石头盈盈一拜。
“多谢恩公解救。”女子声音如泣如诉。
“你快去吧,找你丈夫转世轮回。”石头说。
芸娘却摇头:“千年已过,夫君早已不知轮回几世。我别无他求,只想去当年分别的地方再看一眼。”
石头便带着芸娘去了她记忆中的地方——一处可以俯瞰官道的山崖。
站在山崖上,芸娘忽然泪如雨下:“就是这里,我就是在这里目送他离去的。”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芸娘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怎么回事?”石头大惊。
芸娘苦笑:“封印虽解,但我魂魄被压千年,早已残破不堪,怕是很快就要消散了。”
石头心如刀绞,自己违抗祖训、与挚友决裂,竟还是救不了她?
就在这时,大山突然出现,手中拿着一盏古旧的灯笼。
“大山?你...”石头惊讶。
大山板着脸:“别误会,我不是来帮你的。”他转向芸娘,“这是‘引魂灯’,能暂时稳固你的魂魄。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如实告诉我们当年被封的真相。”
芸娘点头,娓娓道来。
原来,她当年在此望夫,因执念太深,确实偶尔会现身询问过客。大多数人都被吓跑了,直到有一天,一个书生路过,被她吓得失足坠崖身亡。她本想救那书生,却被前代石敢当撞见,误以为她在害人,不由分说就将她封印。
“我虽无心,但那书生确因我而死,”芸娘泪眼婆娑,“这千年来,我每每想起,都悔恨不已。”
大山和石头对视一眼,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既然事出有因,你也受了千年封印,这债算是还清了。”大山叹了口气,将引魂灯递给芸娘,“趁着魂魄还未完全消散,快去地府报到吧。”
芸娘感激地接过灯笼,再次拜谢,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事情了结后,大山和石头并肩站在山崖上,久久无言。
“对不起,我违抗了祖训。”石头终于开口。
大山摇摇头:“也许你是对的。祖训是为了防止后人滥用权力,但若因此让无辜者永世受难,就违背了咱们这一脉的初心。”
“那咱们还是搭档吗?”石头问。
大山重重拍了他一下:“废话!不过下次你要再敢擅自行动,我打断你的腿!”
两人相视而笑。
当晚,石头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对他微笑点头:“孩子,你做得对。石敢问一脉,问的是是非,明的是公道。从今往后,祖训改为:‘石敢当所封,非冤不解’。切记,慎用此权。”
醒来后,石头把梦境告诉大山,两人都对这修改祖训的托梦感到震惊与欣慰。
从此,泰山脚下的石敢当和石敢问,继续他们镇邪安抚的工作,只是多了一份明辨是非、平反冤屈的权力和责任。
而那山谷中的望夫石,虽然不再有女子形貌,却偶尔会在月圆之夜,传出若有若无的歌声,那是一个女子等待千年后,终于释怀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