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的瞳孔，已经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眼睁睁地看着前方那片宽达两百步的“死亡地带”，看着自己的勇士们，如同被圈养的牲畜，被那永不停歇的“妖火”一排排地屠戮、收割。
不！
牲畜在被宰杀前，至少还会挣扎，还会嚎叫！
可他的勇士们呢？
他们连敌人的脸都看不清！
他们连冲到对方阵前三百步都做不到！
他们引以为傲的骑术，他们无坚不摧的弯刀，他们与生俱来的野性与悍勇……
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撤……撤退……”
“魔鬼！他们是魔鬼！！”
“快跑啊！！”
终于，幸存的天狼骑兵，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恐惧，如同瘟疫，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军！
他们不再理会什么大单于的命令，不再奢望什么劫掠和功勋，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离那片黑色的、沉默的、却散发着无尽死亡气息的军阵，越远越好！
溃败，就如山崩海啸，一发不可收拾！
数十万大军，彻底乱了套，人撞人，马踩马，自相践踏造成的伤亡，甚至比刚才被火铳射杀的还要多！
冒顿呆呆地看着这一切，那张素来狰狞狂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败了？
自己带着五十万草原雄鹰，连敌人的阵脚都没摸到，就……败了？
……
帅帐车厢内。
韩云慢悠悠地将最后一口茶水饮尽，发出了一声惬意的叹息。
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窗外那片鬼哭狼嚎、人仰马翻的混乱场面，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赵院长，看来你的学生们……不太喜欢这道开胃菜啊。”
“还没等主菜上来，就嚷嚷着要买单走人了。”
赵衡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钉在沙盘之上，仿佛那上面有无穷的魔力。
他手中的木杆，在沙盘上轻轻一划，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阵型已溃，军心已散，士气全无。”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
“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
说罢，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冰冷之外的情绪。
那是一种……即将欣赏到完美艺术品般的期待。
“掷弹兵营。”
“清空前方三百步内，所有站着的活物。”
“三轮抛射。”
“预备——”
命令，通过传令兵，瞬间传达到了阵前！
那些刚刚陷入混乱的天狼骑兵，还没来得及掉转马头，就听到了一阵奇异的“咻咻”声。
他们下意识地抬起头。
只见成千上万个不起眼的黑色铁疙瘩，拖着燃烧的引线，如同蝗虫过境一般，从那道黑色的钢铁长城后方，铺天盖地地飞了过来！
这是什么？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
“轰——轰轰轰轰——！！！！！”
大地，猛地一颤！
仿佛有数百道天雷，同时在他们最密集的人群中轰然炸响！
连绵不绝的爆炸，瞬间将方圆数百步的区域，变成了一片烈火与钢铁的风暴地狱！
恐怖的冲击波，夹杂着无数被撕碎的、高速飞行的铁片，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噗噗噗！”
无数骑兵，连人带马，瞬间就被那狂暴的弹片撕成了碎片！
断裂的肢体，破碎的内脏，混合着滚烫的鲜血，被高高地抛向天空，又如下雨般落下！
惨叫声，戛然而止！
因为能发出声音的喉咙，都已经在第一时间被撕裂！
这一刻，天狼人彻底崩溃了！
如果说，之前的开山炮是天神的雷霆，火铳是死神的呼吸，那么眼前的……就是地狱本身降临了人间！
他们哭喊着，咒骂着，丢掉了手里的兵器，发了疯一样地向后逃窜！
帅帐内。
赵衡看着沙盘上那片被彻底清空的区域，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
“韩云，时机已到。”
韩云缓缓站起身，那副慵懒闲适的姿态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君临天下的无上霸气。
他走到车窗前，看着外面那群彻底丧失斗志、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的“草原雄鹰”，眼神冰冷如刀。
“传令。”
“王霸。”
……
大军侧翼。
独臂将军王霸，骑在一匹比寻常战马高出半个头的巨兽之上，早就等得心痒难耐了。
他看着主阵方向那毁天灭地的场景，听着那让灵魂都颤抖的轰鸣，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他娘的！太过瘾了！”
“这仗打的！比睡婆娘还爽！”
他身后的那一万名钢铁浮屠骑士，依旧如同一万尊沉默的雕像，静静地伫立着。
但那面甲之下，每一双眼睛里，都燃烧着同样狂热的火焰！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快马加鞭，疾驰而来，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得尖锐！
“大将军！主公有令！”
“率钢铁浮屠骑士！！”
“从侧翼……”
“凿！穿！敌！阵！！”
“轰！！！”
王霸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他猛地抽出那柄门板似的钢铁浮屠刀，刀尖斜指苍穹，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兄弟们！！”
“主公让我们看了这么久的戏！现在！该他娘的轮到我们上场了！！”
“有没有信心！把这群狗娘养的杂碎，给老子碾成肉泥！！”
“吼！！！”
一万名骑士，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屠刀，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全军！！”
王霸的独臂，重重向前一挥！
“突击！！！”
“咚——咚——咚——”
没有万马奔腾的雷鸣。
有的，只是沉重到令人心悸的，如同巨人踏步般的恐怖节奏！
一万名钢铁浮屠骑士，组成一个巨大的黑色锋矢阵，开始缓缓地……加速！
那不是冲锋。
那是一座移动的钢铁山脉，在向着一群绵羊，缓缓地碾压过去！
正在亡命奔逃的天狼骑兵，突然感觉到大地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动！
他们惊恐地回头望去。
然后，他们看到了毕生难忘，也是此生最后一个画面。
一道黑色的，由纯粹的钢铁与死亡构成的海啸，正从他们的侧面，席卷而来！
夕阳的余晖，恰好洒在这片黑色的洪流之上。
那漆黑的重甲，反射出一种妖异的、冰冷的、黑色的光芒！
他们……就像一群来自地狱的……
黑色的收割者！
“噗嗤——”
钢铁的洪流，毫无花巧地，狠狠地撞进了天狼人那混乱的溃败阵型之中！
没有兵器碰撞的脆响。
没有骑士之间的搏杀。
有的，只是……碾压！
最纯粹的，最野蛮的，最不讲道理的……物理清除！
钢铁浮屠刀挥下，连人带马，直接被砸成两段！
战马撞过去，挡在前面的一切，无论是人是马，都被撞得骨骼尽碎，倒飞而出！
这是一场……屠杀！
更准确地说，这是一场……收割！
一万名黑色的死神，挥舞着镰刀，沉默而高效地，收割着那些早已吓破了胆的灵魂！
冒顿站在高坡上，呆呆地看着那道黑色的洪流，在自己的军阵中，轻而易举地犁开了一道越来越宽的血肉胡同。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