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正在疯狂传播。
“听说了吗?韩氏钱庄的金子是假的,都是铜外面镀了一层金!”
“我三舅姥爷的二姑父的邻居说了,昨天就有人去换,结果被打了出来!”
“完了完了,咱们手里的宝钞,怕是要变成废纸了!”
恐慌的情绪,如同病毒般扩散,人群开始骚动,变得越来越激动,甚至有人开始用力地捶打着银行那厚重的铜门。
“开门!换金子!”
“骗子!还我们血汗钱!”
银行内,萧何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楼下那黑压压的,如同疯魔了一般的人群,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饶是他已经对主公的计划深信不疑,但亲眼目睹这数千人挤兑的恐怖场面,心脏还是忍不住狂跳。
“行长……怎么办?再不开门,他们就要冲进来了!”一旁的管事,声音都在发抖。
萧何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回响起昨天夜里,韩云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们一定会来,人越多越好。你什么都不用做,打开门,让他们换。要多少,给多少。记住,你的表情要淡定,要从容,甚至要带点不耐烦,就好像……你家的金子多到发霉,巴不得有人来帮你搬走一点。”
想到这里,萧何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沉稳而有力。
“开——中——门!”
“嘎吱——!”
那扇象征着银行脸面的巨大铜门,缓缓打开。
萧何身穿崭新的行长官袍,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身后,是数十个同样面无表情,甚至眼神中带着一丝百无聊赖的银行伙计。
而在他们身后,那座巍峨的金山,依旧在晨光中,散发着让人灵魂颤栗的光芒!
萧何看着门外那群因为开门而瞬间安静下来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用一种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声音,淡淡地说道。
“吵什么?”
“不就是换金子吗?”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别耽误我们……下班。”
下班?
这两个字,就像两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了场上所有人的喉咙!
整个世界,瞬间死寂!
那些叫嚣着、捶打着铜门的百姓,一个个都愣住了,脸上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懵逼。
啥……啥情况?
我们在这儿要死要活地挤兑,你们……你们竟然还想着下班?
这天底下,有这么开钱庄的吗?
银行内,萧何身后的那几十个伙计,更是将“不耐烦”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有的在打哈欠。
有的在伸懒腰。
有的甚至在抠指甲,眼神飘忽,仿佛在思考晚上去哪家酒楼喝一杯。
那感觉,就好像他们面对的不是一场足以颠覆韩氏集团信誉的金融风暴,而是一群无理取闹、耽误他们回家吃饭的街坊邻居!
“这……这……”
人群中,那些被豪商们花钱雇来的托儿,此刻也傻眼了。
他们准备好的一肚子煽动性口号,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对面茶楼的雅间里。
安阳城来的大盐商和一众豪富,更是集体石化!
他们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个面无表情、仿佛死了爹娘一样的萧何,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他想干什么?虚张声势?对!一定是虚张声势!”
盐商猛地一拍桌子,给自己打气,但那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一定是知道自己撑不住了,所以故意摆出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想吓退我们!”
“对!一定是这样!”
“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第一个上!狠狠地换!把他们给我换到哭!”
然而,他的命令,已经晚了。
萧何根本没给他们继续煽动情绪的机会。
他侧了侧身,对着身后那堆积如山的金山,随意地摆了摆手,那语气,就像是打发一只苍蝇。
“动作快点,手脚麻利些。”
“是,行长。”
一个伙计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懒洋洋地走到柜台前,对着外面排在第一个的壮汉,翻了个白眼。
“要换多少?”
那壮汉是盐商花大价钱雇来的,此刻也是一肚子火,猛地将一叠“大炎宝钞”拍在柜台上,恶狠狠地吼道:“换!全换成金子!”
“哦。”
伙计眼皮都没抬一下,拿起宝钞数了数,然后转过身,随手从金山上拿起一块金砖,用专门的铡刀,“咔嚓”一声,切下一块,往秤上一扔。
分毫不差。
然后,就像扔一块不值钱的石头一样,将那块金子“哐当”一声,丢在了壮汉面前的柜台上。
那声音,清脆,响亮,震得人心头发颤!
“下一个。”
伙计连看都没看那壮汉一眼,又打了个哈欠。
壮汉彻底懵了。
他看着眼前的金子,又看了看那座丝毫不见减少的金山,再看看那个已经开始打瞌睡的伙计,感觉自己就像个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傻子。
哐当!
哐当!
哐当!
兑换在继续。
那清脆的、充满了魔力的金属撞击声,如同最精准的鼓点,一下又一下,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一个又一个被雇来的人上前,将成叠的宝钞拍下,然后,在伙计们那副“你烦不烦啊”的表情中,换走一堆又一堆沉甸甸的黄金。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不可思议!
没有丝毫的迟疑,没有半点的拖沓!
那座金山,仿佛真的是无穷无尽,无论被取走多少,都看不出任何变化!
人群的骚动,渐渐平息了。
恐慌的表情,从百姓们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是震撼,是难以置信!
他们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
人家……好像真的不怕你换啊!
人家……好像还巴不得你赶紧换完,好早点关门下班啊!
茶楼上。
“噗通!”
一个丝绸商人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筛糠。
“完了……完了……”
安阳城的大盐商,脸色已经由白转青,额头上的冷汗,如同小溪一般往下淌。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鲜血流出都毫无知觉!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的金子怎么会这么多!”
“继续!给我继续换!”
他发疯似的咆哮着,将自己压箱底的银票都拿了出来,派人去市面上疯狂收购宝钞,再拿去兑换!
他就不信,这金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然而,他很快就绝望了。
从清晨到日暮。
“韩氏中央银行”的门口,黄金流出得像是一条金色的河。
而他们这些豪商的库房里,真金白银流出得像是开了闸的洪水!
到了最后,盐商惊恐地发现一个让他肝胆俱裂的事实。
他们,没钱了!
他们毕生积攒的财富,在这一场豪赌中,被疯狂地换成了韩云发行的“大炎宝钞”,然后又亲手将这些宝钞,送回了韩云的银行,换成了黄金。
这一进一出,他们就像一群辛勤的搬运工,把自己家的金山银山,搬到了韩云的库房里,然后又从韩云的库房里,把等值的黄金搬了回来。
除了累出一身臭汗,赔上了无数人力物力,他们……什么都没得到!
不!
他们得到了!
他们得到了堆积如山的,韩云发行的“大炎宝钞”!
而韩云呢?
他用一堆纸,轻而易举地,就将这些豪商们几代人积攒的财富,全部收入囊中!
“噗——!”
想明白这一切的盐商,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双眼一翻,直挺挺地昏死过去!
这场由十五州豪商世家联手发动的,针对“大炎宝钞”的金融绞杀战,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滑稽而又惨烈地……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