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秦淮茹把摊子丢给了儿媳妇回了家,自己准备找棒梗说道说道。
可到家一看,棒梗压根就没回来。有气都没地撒。
“妈,棒梗人死哪去了?你有看见他人了吗?”
贾张氏手里的针线顿了顿,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我上哪儿看见去?我这一天天的,除了在这屋里,就是去院里水龙头接个水。他那么大个人,长着腿呢,我还能拿绳拴着他?”
秦淮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贾张氏面前,眼圈瞬间就红了,不是伤心,是气极了的红。
“您说得轻巧!您知道他今天干什么好事了吗?”
“他跑到商场门口,堵着槐花!堵着他亲妹妹!硬要借钱!人家不给,他还想动手拉扯!被槐花男人,小李,当场给撂地上了!丢人现眼丢到大街上去了!”
贾张氏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抬起头,“有这事儿?这孩子……怎么这么浑!”
“浑?他何止是浑!” 秦淮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
“人家王小梅,直接找到我摊子上来了!劈头盖脸给我一顿说!话里话外,就是咱们家没家教,养出这么个混账东西!
还说再敢去骚扰槐花,就要叫保安,要报警!妈,您听听,您听听!这脸都丢到外人面前去了!”
贾张氏被这一连串的控诉砸得有点懵,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你也别光顾着哭骂,他这么大个人了,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听,你能有什么法子?”
“我没法子!我就是没法子我才憋屈!”
贾张氏看着她哭,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地道:“行了,哭有什么用。等他回来,再说吧。再怎么着,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还能真不管了?”
“我还能怎么管啊!”秦淮茹无奈的哭诉着。
离开商场后,棒梗没回家,也没去常晃悠的台球厅。
学车这事儿,像根钩子,已经牢牢扎进他心里了,拔不出来,反而越想越痒。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以前轧钢厂附近的一个小饭馆。
他记得有个叫“黑皮”的同事,前两年辞职不干后,好像就在这一片混,听说门路挺杂。
还真让他撞见了。
黑皮正跟几个人在门口抽烟吹牛,看见棒梗,挑了挑眉:“哟,这不是棒梗吗?稀客啊,听说你现在……挺悠闲?”
棒梗扯了扯嘴角,递了根烟过去,把黑皮拉到一边。
“黑皮哥,跟你打听个事,现在学个车,拿个本子,得多少钱?”
黑皮斜眼看他,吐了个烟圈:“想学车?行啊,有想法。怎么,找到门路了?”
“先问问价。”棒梗含糊道。
黑皮伸出两根手指头,在棒梗眼前晃了晃,压低了声音:
“这个数打底。运输公司驾校算是公家价,但排队,规矩多。要是想快点儿,就得给教练‘上供’到位,那还得往上加。两千块钱,那是塞牙缝。听说现在好点的师傅,光‘指导费’就得这个数。”他又比划了一下。
两千多?!棒梗的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学车不便宜,可没想到要这么多!把他卖了也不值这个价啊!
母亲秦淮茹起早贪黑,一个煎饺一个煎饺地挣,他偶尔听她盘账,知道除去成本开销,一个月能净落下一两百块就算不错。
上次她说手头紧,撑死了能凑个千八百的,还得分好几个月攒。这差距……太大了。
黑皮看他那副如遭雷击的样子,嗤笑一声,拍了拍他肩膀:
“怎么,被吓着了?这年头,想学门硬手艺,哪个不得下血本?你当是厂里考个级,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他上下打量了棒梗几眼,意有所指,“要不,哥给你指条别的来钱道儿?看你这样,正经上班是没戏了。”
棒梗没接黑皮后面的话茬,胡乱应付了几句,魂不守舍地离开了。
母亲那边是指望不上了,榨干了也凑不齐。槐花那儿……想到下午的冲突,他下意识摸了摸还有点疼的手腕,心里又恨又怵,知道这条路彻底堵死了,再敢去,说不定真得进派出所。
夜幕渐渐落下,街灯次第亮起。
棒梗缩着脖子,在越来越凉的晚风里走着。口袋里只剩下几个钢镚,连吃碗面的钱都不够。
走着走着,他不知不觉晃到了火车站附近。
这里人流杂乱,灯光昏暗,是他以前最“熟悉”不过的环境。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行色匆匆、带着大包小包的旅客,扫过路边昏暗角落停放的自行车,手指下意识地搓动着,一种久违的、带着罪恶感的“熟悉感”和“便利感”,悄然从记忆深处爬了上来。
是啊,正经来钱太慢,也太难。
可有些钱……来得快。他想起以前想起以前在菜场,趁人不备摸个钱包……虽然提心吊胆,虽然后来被严打关了几年,可哪次弄到的钱,不比母亲辛苦一个月挣得多?来得多快?
“老本行……” 这三个字像恶魔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
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起来,一半是恐惧,一半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扭曲的兴奋。
学车要两千多,靠偷,得偷多少次?风险有多大?
他脑子里乱糟糟地计算着,恐惧和诱惑激烈交战。
正当棒梗脑子里天人交战时——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右侧裤袋被极轻微地碰触了一下,一种几乎形成肌肉记忆的警觉瞬间炸开!
他甚至没经过大脑思考,完全是本能地一伸手,猛地扣住了那只刚刚探入他口袋的手腕!
“操!你他妈敢偷我?!” 棒梗低吼一声,声音因为极度震惊和暴怒而扭曲。
被他抓住的是个半大孩子,顶多十五六岁,瘦得像根竹竿。
孩子脸上满是惊恐,挣扎着想跑,却根本挣不脱。
“大……大哥,饶命!我没……我没拿你东西!我就是……就是不小心碰着了!” 孩子语无伦次地求饶,脸色煞白。
“不小心?你他妈当我是傻子?!” 棒梗另一只手扬起来,作势要打,吓得那孩子缩起脖子闭上了眼。
“老子玩这套的时候,你他妈还穿开裆裤呢!偷到我头上来了?”
这话吼出来,连棒梗自己都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