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荒原深处,封印核心静悬于半空。那是一块巨大的棱晶,表面布满了亿万年前留下的符文裂痕,散发出冷冽的彩光。它似乎在呼吸,每一次脉动,都牵动着天地的纹理,令虚空阵阵轰鸣。
秦宇缓缓步出暗处,青衣猎猎,在残破的祭坛上方,目光凝视那枚核晶。
近距离之下,他清晰地看到晶体内部流转着不属于当世的画面:
有古兽怒吼,身影却被撕碎;
有无数修士的身影在时空残影中溃灭;
更有一双若隐若现的眼睛,似乎正透过晶壁,冷漠地俯视一切。
青环在他识海中轻轻震动,声音冷肃:“小秦子……这里的力量,远超唯书境与混沌境的范畴。那核晶本就是封印的核心,一旦触动,整个中层都会被惊动。”
秦宇伫立在原地,眼神凝重,青衍核在眉心微微闪烁。他能感受到一种呼唤,从核晶深处传来,既像是某个被封印的存在的低语,又像是岁月自身的叹息。
空气中,静得连心跳都仿佛被无限放大。
当秦宇指尖轻轻触碰核晶的光晕时,青环的寂力自然而然溢散,与那古老的禁制产生了短暂共鸣。刹那之间,他的眼前骤然一黑,随即天地轰鸣,整个人被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幻象。
这是亿万年前的纪无之源中层。
只见整个天穹裂开,无数维度重叠,如碎镜般倾斜坍塌。那是“中层最初的动乱时代”,万道齐发,亿族同出。
群山化为血海,星辰坠落如雨,恒古的道祖、真仙大帝、跨维天帝的身影在穹宇间不断交锋。每一击,都足以摧毁一界,每一次法则碰撞,都将时空碾碎为无数断片。
巨兽嘶吼,黑暗生灵成群而出,背生裂界之翼,撕裂维度;而人族、神族、魂族等修者各自催动本命法相,巨大神魂虚影横贯天地,以血肉抵御灾劫。
秦宇只见一尊尊大能——
有人手握星河长枪,一击刺穿虚无,却瞬间被吞没于混沌黑流。
有人背负亿万光书,书页化作苍穹,书写天地规则,却被无名之焰焚烧殆尽。
甚至有无数生灵连名字都来不及喊出,便在因果逆流中消失,像从未存在过。
天地间到处都是惨烈的战歌与哀嚎。
而最震撼的是,在这片混乱的中心,出现了“那群奇异的生灵”。他们身躯如同金属与虚影的结合,眼眸中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冷漠的逻辑符号在闪烁。他们一现身,便让诸族齐攻之战更加失序。
秦宇的胸口一阵发紧,那些身影与他记忆中梦清长老所言的“被封印的族群”完全契合。
幻象深处,一位身披灰袍的至高大能缓缓出手,他的双手似乎撕裂了时间的纱幕,将那群奇异的生灵强行镇压,拖入一片由光与混沌交织而成的囚牢之中。
随之天地震颤,亿万修士的血与泪,换来的是中层的短暂秩序。
这是纪无之源中层最惨烈的一战,诸族的悲歌与血泪汇聚成一段不容忘却的史诗。
幻象轰然破碎,秦宇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额头沁出冷汗。
青环在识海中低语:“你所见,便是封印形成的缘起。那场战斗,足以埋葬无数纪元。”
幻象破碎的前一瞬,秦宇的眼眸猛然一颤。
在亿万年血火交织的战场中央,除了那位灰袍大能之外,他看见了一个极度模糊的身影。
那人背影立于时空断层之中,整个人半隐于混沌与虚无的缝隙里。他没有实体,亦非单纯的虚影,而是如同天地未分前的“混元胎息”,气机模糊到任何存在逻辑都无法锁定。
但就是这一眼,秦宇心底骤然泛起熟悉的压迫感。
“是他……”秦宇心中低语。
没错,那与前面在封印前被反震重伤、随后遁入虚空离去的混沌境神秘人,气息几乎完全重叠。
幻象里,那模糊身影并没有与其他族群混战,而是冷冷注视战场。他的双眸中闪过漠然无情的光,如同一位旁观者,静静等待所有生灵厮杀殆尽。
直至灰袍大能施展镇压封印之术时,那身影才微微一动,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冷笑,随后一步踏入虚无深处,再也不见。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秦宇的识海中。
幻象崩散,天地重新归于死寂。秦宇独自伫立在封印核晶前,心口仿佛压着万钧巨石。
青环低声提醒:“他或许不是被封印者,而是见证者。若真是同一人,那么……他早已存在于亿万年前的战场之中,如今却仍行走在世间。”
秦宇眉宇紧锁,吐出四个字:“不死不灭?”
那一瞬,他明白了——这趟封印之地的探索,绝不只是揭开古老的历史,而是牵扯出一位贯穿亿万年、至今未死的恐怖存在。
秦宇长吸一口气,目光再度落在那枚封印核晶上,心底涌动着无数疑问。
但青环的气息在识海中微微震荡,带着一丝冷厉提醒:
“再触碰下去,你我都会被它彻底锁定。它已经对你产生了呼应,若强行深探,不仅是封印之力,恐怕连那个未死的身影也会感应到。”
秦宇眼神闪过一丝决然,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想继续探寻的冲动。
他收敛气机,轻轻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当他迈出封印荒原的边界时,死寂的天地仿佛恢复了最初的沉默,仿佛他从未踏足过此地。
片刻后,秦宇身形一闪,遁入虚空,来到另一处地域。
这是封印外围延伸出的第二重禁域——一片漆黑的骨原。
亿万具白骨堆叠,化作山岳,散发出森冷气息。那些白骨大多不完整,有的背生六翼,疑似远古神族;有的体型庞大如山,散发着凶兽的威压;还有的头顶符印残痕,疑似曾是某位书写命序的大能。
而此地的天地之气,已然不同于荒原的死寂凝固,而是充满了扭曲与哭嚎。似乎每一块白骨中,都还残留着主人的执念。
秦宇踏足此地时,脚下的骨骸轻微颤动,仿佛有无形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秦宇心中一凛,继续向骨原深处迈去。
骨原无尽,白骨层层堆叠,直至天穹,犹如一片由死亡铺就的世界。
秦宇一步步走入深处,四周死寂无声,唯有脚下骨骸发出“咔嚓”的碎响。可是随着他继续前行,那些骨骸的声响开始变得不对劲——
明明只是脚步轻踏,却传来类似心跳的沉闷回音,“咚……咚……咚……”仿佛整个骨原有着共同的心脏。
忽然,一阵冰冷的风席卷而过。
风中夹带着低沉的呢喃,那不是语言,而是亿万残魂断裂时留下的痛苦与执念,无数断碎的意识叠加成一片惊悚的合唱:
“还我……道基……”
“还我……命轨……”
“未寂……不该……”
声音一层叠一层,仿佛从秦宇的耳边,又从识海深处传来,分不清究竟是外物,还是心魔。
下一瞬,脚下的白骨猛地颤动。
那些森白的骨骸,竟在秦宇眼前扭曲、拼接,形成一具具“骨灵”。它们没有血肉,没有魂魄,只有空洞的眼眶,里面燃烧着灰黑色的火焰。
更诡异的是,它们的形态全都支离破碎:
有的缺少半个头颅,行走时骨骼咔咔乱响;
有的手臂拼错方向,肘关节反向折叠,却依然能提起断裂的兵刃;
甚至有的骨灵,整个下半身都是兽骨,上半身却是人骨,拼合得极其怪异。
它们在无声中齐齐转向秦宇,仿佛被某种无法抗拒的执念驱使。
空气骤冷,秦宇胸口一沉,青环微微震颤:“小心——这不是普通的残魂,它们是被封印禁制困在这里的执念投影。每一具骨灵,都曾对应一位湮曦境以上的存在。”
话音未落,骨灵群体发出一声空洞的嘶吼。那声音并非从喉咙中发出,而是骨缝摩擦的刺耳声,却直直贯入识海,震得秦宇眼前闪现无数断裂画面。
整个骨原,仿佛瞬间“活”了过来,亿万森白的骨骸同时扭动,犹如潮水般涌向秦宇,将他逼入一片由死亡织成的绝境。
无数骨灵在死寂骨原中翻涌而来,仿佛白色的汪洋,嘶嚎声刺穿识海。
秦宇站立中央,眼眸冷冽,眉心的青衍核轻微闪光,青环在识海中嗡鸣。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尖凝聚出一抹深邃至极的湮黑光辉。
“——寂源·无界烬!”
轰!!!
刹那之间,天地骤然失色。
整个骨原的色彩仿佛被强行抽走,只余下黑与白两极。随即,一道湮灭黑炎自秦宇体内扩散开来,化作无尽火海,席卷整个视野。
黑炎中,夹杂着无数灰白的光屑,如同时空破碎的碎片,急速旋转,仿佛要将存在本身焚烧殆尽。
骨灵们在火海中齐齐停滞。
它们眼眶内的灰黑火焰瞬间被扑灭,骨骼一块块崩解,先是裂纹遍布,随后“咔嚓”碎裂,化作白色的尘雾,被黑炎吞没。
这一刻,整个骨原如同燃烧的沙画。
亿万骨骸的嘶嚎声重叠成一声尖啸,随即戛然而止。无数骨灵在黑炎中化为灰烬,虚空震颤,寂灭的波纹将天地的喧嚣彻底抹平。
远处看---秦宇伫立火海中央,四周是无边无际的寂灭之海。烈焰如星河翻涌,映照他孤傲的身影,背影仿佛一尊踏灭古今的寂灭神只。
当最后一声骨骼碎裂回响散尽,天地重归寂静。骨原已无半点生机,只有漫天黑灰缓缓飘落,像是为亿万年悲歌盖上的终极幕布。
秦宇双眸微眯,收回湮灭黑炎,心底却更加凝重。
若这只是封印外围的幻灵残影,那真正深处的,又将是何等恐怖?
骨灰飘散的天地渐渐平息,但在秦宇继续前行时,远处忽然传来低沉的轰鸣声。那不是雷霆,也不是山崩,而是某种庞然巨物拖拽铁链、碾压大地的沉重步伐。
秦宇目光一凝,只见前方的苍穹下,出现了两个身影。
那是两尊高达百丈的巨人!
他们的身躯完全扭曲,血肉早已腐烂,皮肤呈现焦黑与灰白交错的诡异质感,筋脉裸露在外,仿佛随时会崩裂。头颅上没有完整的面孔,只有空洞的黑窟窿,散发出死寂的幽光。
他们并肩而行,手臂粗大到如同山岳,双手各自紧握一条沉重的锁链。
铁链的另一端,拖拽着一辆漆黑古棺般的战车。战车表面布满符文裂痕,不断有暗红色的光芒从裂隙中溢出,仿佛里面关押着某种极度危险的存在,随时可能冲破束缚。
随着他们的行进,大地震动,远古石板之路寸寸碎裂。每一步都伴随着地脉低沉的轰鸣,似乎在宣告着世界的悲鸣。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们脚步看似迟缓,却蕴含着无法抗拒的规律节奏。那节奏与天地的脉动竟暗暗契合,仿佛他们并不是在行走,而是在以自身的存在重写大地与虚空的“节奏”。
秦宇心头骤然一沉。
青环的声音冷冷浮现:“那不是普通的巨人,应该是当年被封印的奇异族群之一。他们并非生灵,而是‘纪元罪兵’。 每一尊都背负了无数界的毁灭因果,以血肉锁炼为躯,被永远驱使于封印周遭,守护与镇压并存。”
在秦宇的视野里,那两尊巨人缓缓抬起了空洞的眼眶,灰暗的光芒一闪,仿佛感应到了他存在的气息。
空气骤冷,风声消失,天地瞬间安静下来。
下一息,巨人的步伐骤然停下,锁链“哗啦”一声颤动,仿佛来自深渊的警钟,震得秦宇心口一紧。
仿佛,这片死寂的世界要因他而再度开启恐怖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