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一名刑部侍郎站出来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听信此獠之言!李闯贼寇如今定是潼关将破,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欲将祸水东引,让建奴与我等交战,借我大明之力替他挡刀!其心可诛!此乃豺狼之诈,缓兵之计!”
“正是此理!” 殿内群臣附和之声此起彼伏,充满了义正辞严的愤怒,“我大明堂堂正朔,岂能与流寇合流?且藩王分封尚有规制,李闯流贼想当秦王,岂不玷污朝纲,辱没我大明历代帝王的在天之灵?!”
“杀了他!将此贼使拖出午门,明正典刑!” 更有激进的官员厉声高呼,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朝堂之上,群情激愤,唾沫横飞,仿佛那顺军使者不是来求援的,而是来投毒的。
每一个人都在争先恐后地表达着自己的忠君爱国与对“流寇”的刻骨仇恨,仿佛只要答应一声,便是十恶不赦的国贼。
最后,阁老姜曰广站出来总结道:“我朝陛下乃万民之主,正统所在,岂会与僭越逆贼同席?念你乃一介信使,不予加害。陛下,臣恳请将其逐出南京,永不允入!”
那大顺使者顾君恩站在风暴中心,面色由最初的平静逐渐变得涨红,继而铁青。
他看着这些衣冠楚楚、口沫横飞,自诩“为国为民”的清流重臣们,眼神中先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继而又流露出一丝绝望与彻底的鄙夷。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开口辩解潼关若失,江南亦不能久保,但他的话瞬间就被更大的声浪淹没了。
“咳咳!”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这次没有让殿内嘈杂的声音响起太久,他立马神色严厉的咳嗽了两声,奉天殿内群臣立马噤声而立,不敢再多言一语。
崇祯皇帝眼含鼓励的看着站在台下的顾君恩,开口说道:“汝也看到了,李自成这番话语,还是不能打动我大明朝廷的群臣,不知你还有何等话语,想要给他们讲述的,不妨都说出来!看看能否将他们说服?”
为什么崇祯皇帝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说服朝堂内的群臣呢?
还是因为,若是自己率军出击中原,没有他坐镇的大明朝廷后方一定要稳固!
那么首要的事情,就是要大明朝堂的那些死脑筋文官们转变思想,不要给自己使绊子,磨洋工。
毕竟千丝万缕的朝堂事情还需要在场的这些官员们去做,所以一定要有耐心,让他们彻底心服口服,才能全心全意,更好的支援他的北伐事业。
而不是靠皇帝的威严去压他们,或者只是简单粗暴的派出东厂或锦衣卫杀几个鸡儆儆猴。
……
站在台下的顾君恩眼神一亮,他听出了崇祯皇帝话语中的鼓励之意,他眼眶微微湿润,诚心诚意的躬身行礼道:“是!吾皇圣明!”
随即他霍然转身,迎着大明朝堂中那些臣子的眼光,深吸一口气,对着他们说道:“诸位大人,刚才在下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别看建奴鞑子现在正在与我等大战,是,我顺军是打不过建奴鞑子,已经丢失了许多疆域,目前在陕西,战况也是不容乐观!诸公在这纸醉金迷的江南,不思为国驱除鞑虏,恢复神京,反倒幸灾乐祸的看着建奴鞑子在北境屠戮我汉家苗裔!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统所在’?真是好一个‘直把杭州作汴州’啊!”
“哼,巧言令色!”兵部尚书,内阁首辅史可法终于站了出来,他对着顾君恩开口斥责道:“本阁部当日提出的‘联虏平寇’之策,自然有我大明朝廷的考量,如今建奴与尔等两虎相争,其中必有一伤,也不怕告诉你,我大明天兵就是等着借建奴之手,将尔等灭除之后,我大明天兵再从容北上,一举荡平建奴!恢复我大明国土,重振我大明乾坤!”
“哈哈哈,一举荡平建奴?!哈哈哈……”顾君恩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不顾形象的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史可法被他笑的有些恼怒,他脸色微红的开口说道:“哼,无知小儿,你笑什么?!”
“我笑尔等异想天开,不自量力!”顾君恩眼中流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他环视了一圈对他怒目而视的殿中大多数臣子,挺胸朗声,用鄙夷的语气开口说道:“史阁老,莫怪在下说话难听,就凭你们现在的大明官兵,能一举荡平建奴八旗?你们连我们顺军都打不过?还想打比我们更加难缠的建奴八旗?”
“你!”史可法正欲反驳,却被顾君恩踏上一步,开口打断他道:“若尔等官兵真的勇武无敌,所向披靡,怎会在去年三月被我大顺率军一路东进,连战连捷,直至围了神京?”
史可法和大明殿内群臣一时无言以对,顾君恩用事实说话,他们真的没法出言反驳。
“哼,若是灭了我顺军,那他日八旗铁骑踏破长江,兵临城下之时,尔等认为,长江沿岸的明军还能守住江南万里疆域吗?到那亡国灭种之时,诸公还能记得今日之‘骨气’!”顾君恩对着殿内群臣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语。
此刻,奉天殿内一片沉默,东林群臣都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如何反驳顾君恩这最后几句话语。
但是他们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反驳话语,只能憋红着脸,一言不发。
顾君恩最后转身冲着崇祯行礼请罪道:“陛下,草民一时情急,失了礼数,请陛下降罪!”
坐在御座上的崇祯皇帝两眼放光,眼含欣赏的盯着此人,此人处变不惊,才思敏捷,真是一个不得多的外交使臣人才啊!
看着被说服的奉天殿内群臣,崇祯皇帝微笑着开口说道:“诸位爱卿,如何?还有人能站出来反驳此人的话语吗?”
“呃……这……”
奉天殿内群臣一时吞吞吐吐,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