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风波平息后的第三个月圆夜,女娲宫的丹房飘起了新酿的桂花酒香气。张婆婆正领着外门的弟子们用新收的糯米酿酒,陶瓮里的酒液泛着琥珀色的光,上面浮着层清灵草的碎末——这是青禾新想的法子,说灵草的清气能中和酒的烈,喝着更润。
红袄小姑娘蹲在清灵草花盆前,看石珠在土里轻轻颤动。自从把石珠埋下,这株草就像被施了仙法,叶片日日见长,顶端的花苞攒了七八个,粉白里透着金,夜里会透出淡淡的光,把丹房照得像落了满地星子。“石灵,你是不是在里面酿酒呀?”她戳了戳鼓起的花苞,指尖沾了点黏黏的液珠,放在鼻尖一闻,竟有桂花酒的甜香。
石珠突然滚了滚,从土里露出半颗,上面的金芒晃了晃,像是在点头。
这时,林欢举着张烫金的帖子走进来,莲纹短刃上还沾着夜露:“‘至尊榜’的长老们派人来了,说要给咱们清灵宗立块‘护界碑’,就立在女娲宫门口,碑上要刻上所有参与护界的弟子名字。”
小石头正帮着张婆婆往陶瓮里撒桂花,闻言立刻扔下木勺:“能刻上我的名字吗?我也去青鸾谷了!”他的竹剑挂在腰间,剑穗上的桂花囊被酒气熏得发胀,竟渗出点金色的液珠,滴在地上,瞬间长出株小小的清灵草苗。
“当然能。”林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手里拿着本新订的任务簿,“长老们还说,以后清灵宗的‘镇魔香囊’可以纳入修真联盟的军需,每月订三百个,用灵脉开采权抵账——这可是平台型模式的新路子。”
阿木趴在桌上画“清灵护界阵”的详解图,笔尖沾着清灵草的汁液,把石灵的金光也画了进去:“我叔说了,这阵能让‘阵图榜’改改规矩,以后不只评杀阵,护阵也该有个位置。”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行囊里掏出个布包,“对了,这是我娘给的‘唤灵哨’拓片,你们照着做些,以后唤灵植更方便。”
红袄小姑娘接过拓片,石珠突然从土里跳出来,落在拓片上。金光漫过,拓片上的哨子图案竟活了过来,吹出段清亮的调子,丹房里的清灵草、桂花枝、甚至陶瓮里的酒液,都跟着轻轻晃动,像是在应和。
“它说这调子好听。”红袄小姑娘把石珠揣回怀里,指尖的金粉沾在拓片上,竟让图案多了圈光晕,“阿木哥,咱们教外门的婆婆们做哨子吧,她们手巧,定能做出比拓片上还好看的。”
立碑那日,女娲宫的山门口挤满了人。各宗的修士都来观礼,看着“清灵宗护界碑”被缓缓立起,碑上的名字密密麻麻,从张婆婆到小石头,连石灵的名字都刻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画着朵小小的清灵草花。
“这碑上的字,比‘至尊榜’的名次暖多了。”有修士摸着碑上的名字感叹,“你看这‘张婆婆’三个字,刻得歪歪扭扭,倒像她揉面时的力道。”
红袄小姑娘抱着石珠站在碑前,石珠突然发烫,竟从她掌心飘出缕金光,落在自己的名字上。碑石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石灵在笑。
当晚的庆功宴上,张婆婆的桂花酒开封了。酒液倒在粗瓷碗里,泛着淡淡的金,喝在嘴里,清灵草的润、桂花的甜、陈皮的醇,竟都融在了一起。小弹喝得脸颊通红,举着竹剑比划:“等我再练练,定要让‘惊鸿榜’上也刻上咱们的剑穗!”
石珠在红袄小姑娘的碗边转了转,酒液里突然浮出只小鹿的影子,用尾巴尖沾着酒,往她嘴边送。众人都笑了,林欢笑着说:“看来它也想尝尝这人间的滋味。”
夜深时,丹房的清灵草终于全开了。七八个花苞一起绽放,粉白的花瓣层层展开,花心的金粉簌簌落下,在地上拼出个完整的阵图——正是阿木画的“清灵护界阵”。石珠躺在花丛里,金光与花香缠在一起,竟慢慢凝成只半透明的小鹿,额间的朱砂痣亮得像颗小太阳。
“石灵!”红袄小姑娘惊喜地伸出手,小鹿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指尖,然后转身跳进花海里,花瓣瞬间合拢,将它裹在中央,化作颗晶莹的种子,落在泥土里。
第二日清晨,那片泥土里冒出株新的清灵草苗,叶片上顶着颗小小的露珠,在阳光下亮得像颗星。
红袄小姑娘蹲在苗前,忽然明白,所谓永恒,从不是一成不变的模样,是石灵化作
种子,落在土里;是清灵草开花结果,代代相传;是张婆婆的酒、青禾的剑穗、小弹的竹剑,把守护的暖意,熬成了岁月里的寻常。
而女娲宫的钟声,正伴着晨光响起,清越悠长,像在说:日子还长,我们慢慢酿。
红袄小姑娘蹲在新冒头的清灵草苗前,指尖刚要碰到叶片,就见那露珠“啪嗒”滚落,落在泥土里竟溅起圈细小的金光。她愣了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张婆婆端着个陶盆,里面盛着刚和好的面团。
“傻丫头,蹲这儿看了半个时辰了,”张婆婆把盆放在石桌上,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石灵既选了重新扎根,便有它的道理。咱们呀,守着这份心就好。”
红袄小姑娘抬头时,看见张婆婆的发间又多了些白霜,晨光落在她脸上,把皱纹里的笑意都染成了暖金色。“婆婆,您说它会记得我们吗?”
“咋不记得?”张婆婆揉着面团,声音混着面粉的白气飘过来,“你看这面团,得揉够百下才筋道,日子也是这样,揉着揉着就成了牵挂。它就算化成草苗,根也扎在咱们这丹房里呢。”
正说着,阿木抱着摞竹简跑进来,竹简写满了“清灵护界阵”的注解,边角还画着些歪扭的小鹿图案。“红袄你看!我把石灵帮咱们破阵的法子都记下来了,长老说这能编进宗门典籍!”他说着把竹简往石桌上一放,不小心碰倒了张婆婆的面粉罐,白花花的粉末扑了他满脸。
“你这孩子!”张婆婆笑着拍掉他脸上的粉,“当心石灵瞧见了,晚上往你枕头里塞清灵草籽。”
阿木吐了吐舌头,忽然指着院角喊:“快看!”众人望过去,只见那株新苗旁边竟钻出了密密麻麻的嫩芽,全是清灵草的幼苗,叶片上都顶着颗小露珠,在风里轻轻晃,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
林欢提着剑从外面回来,剑穗上的桂花囊还在滴水——她刚去裂隙处巡查过。“南边的魔气退了些,”她擦着剑上的水珠,嘴角带笑,“守界碑旁长出了片新的灵植,长老们说,那是天地在谢咱们呢。”
小弹背着个竹篓,蹦蹦跳跳地进来,篓子里装着刚采的野果,红的像玛瑙,紫的像葡萄。“我在山后摘的!石灵以前总爱藏这种果子,说吃了能安神。”他把果子往石桌上倒,忽然“呀”了一声,指着颗最大的红果,“这上面有牙印!跟石灵以前啃的一模一样!”
红袄小姑娘拿起那颗果子,果然见果皮上有个小小的月牙形牙印,指尖碰上去时,果子突然冒出缕金光,在她掌心化作只小鹿虚影,蹭了蹭她的指尖就散了。
“它在跟咱们打招呼呢。”林欢看着这幕,收剑入鞘,“晚上煮个灵果汤吧,就用张婆婆的陶瓮,再丢把新采的清灵草,定比桂花酒还暖。”
张婆婆早已把面团揉得发亮,闻言笑着点头:“再加点糯米,煮成甜汤,给孩子们当宵夜。”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她脸上的纹路都软了,“想当年石灵刚到咱们这儿,还总偷喝我酿的米酒呢,现在倒好,自己化成草苗,陪着咱们守着这丹房。”
日头渐渐西斜,丹房里飘起了灵果汤的甜香。红袄小姑娘坐在门槛上,看着院角那片清灵草幼苗,忽然明白张婆婆的话——所谓牵挂,从不是非要记着模样。就像这汤里的甜,陶瓮里的暖,石灵就算换了样子,也早把根扎在了这些寻常日子里,扎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夜风拂过,幼苗们轻轻摇晃,叶片上的露珠闪着光,像无数只眼睛在笑。远处的守界碑上传来隐隐的嗡鸣,和丹房里的汤沸声、说笑声缠在一起,成了最安稳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