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夜屋顶谈心之后，阿九就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由红色和金色组成的漩涡里。
她每天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匹匹崭新的大红锦缎被送进王府。
闭上眼，梦里都是叮叮当当的凤冠和叮叮当当的步摇。
她甚至有一次做梦，梦见自己被一堆奏折给埋了，那些奏折上写的不是军国大事，而是婚礼的各种流程和宾客名单，每一个字都金光闪闪的，差点闪瞎了她那双神瞳。
阿九觉得，去天外找那个大魔头算账，可能都比办一场婚礼要轻松。
至少打架她是专业的。
可这成亲……她是真的缺根筋啊。
“姑娘，您别动了。”
身后，一个声音带着哭腔的丫鬟，正小心翼翼地试图将一根金钗插进她那已经不堪重负的发髻里。
“再动，这发髻就要散了，吉时快到了。”
阿九从铜镜里看着身后那四个围着她团团转，急得满头大汗的丫鬟，忍不住叹了口气。
“春桃，我就是脖子有点酸。”
她小声地嘟囔着。
“这头冠也太重了，我觉得我的脑袋上顶着一座山。”
被叫做春桃的丫鬟是王府里最稳重的大丫鬟，此刻也是一脸的无奈。
“姑娘，这可是皇后娘娘当年大婚时，规制最高的‘九龙四凤冠’，是殿下特意向陛下求来的恩典。”
“您就再忍忍，等拜完堂就能换下来了。”
另一个叫夏荷的丫鬟也凑趣道。
“是啊是啊，奴婢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气派的凤冠呢。”
“您现在可是全京城，不，是全天下最让人羡慕的女子了。”
阿九撇了撇嘴，羡慕她顶着一座山吗。
她动了动脖子，头冠上的珍珠流苏轻轻晃动，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镜子里的少女凤冠霞帔，明眸皓齿，那身用金线绣着凤凰的嫁衣红得耀眼，华美得不像话。
往日里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神秘的紫色神瞳，此刻也因为紧张和幸福染上了一层水润的光泽，像是最上等的紫水晶。
好看是真好看。
重也是真重。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满屋子的丫鬟们立刻噤声，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参见王爷。”
阿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透过镜子看到了那个走进来的身影。
萧煜今日也穿了一身红。
那是一身赤金色的婚服，繁复的龙纹用金线绣在衣摆和袖口，衬得他愈发的身姿挺拔，俊美无双。
往日里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阿九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脸颊也有些发烫。
“你们都下去吧。”萧煜的声音低沉。
“是。”
丫鬟们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萧煜一步步地走到她的身后，从镜子里看着她目光专注而炙热。
“好看。”他由衷地赞叹道。
阿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抱怨道。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重了。”
“我觉得我的脖子快断了。”
萧煜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微微震动。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头上繁复的珠钗，轻轻地为她捏着脖颈。
“辛苦你了。”他柔声说道。
他的手指温暖而有力，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她的酸痛。
阿九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被顺毛的猫。
“万一摔了，是不是很丢人。”
“不会的，”萧煜的声音里满是宠溺，“有我在，你不会摔倒。”
他牵起她的手，将她从梳妆台前拉了起来。
“走吧，我的王妃。”
“客人们，都等急了。”
当萧煜牵着阿九的手出现在张灯结彩的前厅时，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文武百官、玄门各派的掌门，所有大周王朝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几乎都齐聚于此。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对新人身上。
一个是权倾朝野，以雷霆手段定鼎乾坤，守护了整个人间的摄政王。
一个是身份神秘，拥有着神明般力量，数次拯救世界于危难的护国小福星。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是如此的般配，如此的……耀眼。
阿九有些不适应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下意识地抓紧了萧煜的手。
萧煜感受到她的紧张，反手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紧，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别怕，今天你是主角。”
“谁敢让你不自在，我就让他一辈子都不自在。”
他的话带着一丝霸道，却让阿九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这个人就在她身边呢。
她挺直背脊，迎向那些或惊艳、或敬畏、或祝福的目光。
一个穿着青色道袍，手拿拂尘的身影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哎哟，我的王爷，你们可算是来了。”
“吉时都快到了。”
来人正是楚玄逸。
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国师袍服，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萧煜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
“急什么。”
“让他们多等一会儿，是他们的福气。”
楚玄逸嘴角抽了抽。
行，你官大，你婚礼你说了算。
他转头看向阿九，挤眉弄眼地小声说，“阿九，你今天可真漂亮。”
“就是这凤冠看着就沉，回头跟王爷说说，我这国师府最近经费紧张，让他从这凤冠上随便掰颗珠子下来赏给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阿九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散无踪。
“好啊，回头我跟他说。”
“就说你看上了那颗最大的东珠。”
楚玄逸闻言脸色一白，连忙摆手。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我怕他把我腿打断。”
看着他们说笑，萧煜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楚玄逸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帮阿九缓解紧张。
就在这时，大厅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紧接着，一队身着蓝色轻纱、身姿曼妙的女子，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走了进来。
她们的耳朵尖尖的，带着贝壳状的耳饰，肌肤在灯火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行走之间仿佛有水波在脚下荡漾。
是来自东海的鲛人族。
文武百官们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鲛人一族隐世千年，从不与外人往来，今日竟然会为了摄政王的大婚亲自前来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