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散,营地的空地上就飘起了肉香。从12月底到1月25日,二十多天的训练像块磨刀石,把五百男兵和一百三十多女兵磨得有了模样——男兵队列行进时脚步声能踩成一个点,步枪分解结合快得只剩残影;女兵的射击成绩更是让人咋舌,陈小醉带着她们练出了“三点一线”的稳劲,五十米外的靶心能打成筛子。
赵山河站在训练场边缘,看着弟兄们踢正步时裤缝扫起的尘土,突然想起刚从野人山出来那会儿,这帮人连枪都快握不住了。现在不同了,军容严整不说,眼神里的光都透着股狠劲,谁要是敢在队列里交头接耳,不用他吼,旁边的人先瞪过去了。
女兵营地那边更显利落。陈小醉把姐妹们编了三个班,训练时喊的口号比男兵还响,叠的被子棱角能硌到人,连擦枪时的动作都整齐划一。赵山河偶尔远远瞅见,总忍不住跟身边的兵说:“别以为是女的就好欺负,真上了战场,咱们未必能赢。”
这天是农历新年,太阳升到竹竿高时,两个营地的人往中间的空地上聚。十二口大铁锅支在临时搭的灶上,锅里炖着大块的红烧肉,油花咕嘟咕嘟往上冒;旁边的蒸笼摞得像小山,白面饺子在里面鼓着肚子,飘出葱姜的香味;还有成盆的炒菜,青椒炒肉、醋溜土豆,绿的绿、红的红,看着就让人咽口水。
王杰站在灶台边,看着炊事班的人往锅里撒最后一把盐,笑着喊:“开饭!”
男兵女兵按班排坐下,手里的搪瓷缸子敲得叮当响。赵山河拎着两桶白酒过来,给每个男兵的缸子里倒了小半杯:“就这些,谁喝醉了耽误晚上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他!”
女兵那边不喝酒,陈小醉给每人分了块果汁,甜丝丝的味道让姑娘们笑出了声。有老兵咬着饺子,突然红了眼眶——去年这时候还在野人山啃树皮,今年就能坐在热乎的地上吃肉,嘴里的饺子香得能把人魂勾住。
远处的巡逻队只有两个班,背着枪在林子里慢慢走。这片雨林方圆一二十里都没人烟,偶尔传来几声鸟叫,衬得营地的热闹格外踏实。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空地上,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暖融融的。将近七百来号人坐在一块儿,嚼着肉、聊着天,训练时的严肃劲儿散了大半,却多了种说不清的亲近——就像一家人,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总算有了个能一起过年的家。
午后的阳光把男兵营地的不锈钢屋顶晒得发烫,王杰让人从仓库里搬出来的水果堆成了小山——青黄相间的芒果垒在最上面,熟透的黄皮果裂开小口,露出蜜色的果肉;椰子被凿开了洞,插着吸管排在一旁,还有成串的香蕉垂在临时搭的木架上,绿中带黄的皮透着新鲜。
“这些果子够弟兄们啃到开春了。”赵山河拿起个芒果,在衣角蹭了蹭就往嘴里塞,甜汁顺着下巴流下来,“在缅甸那会儿,见个野果都跟见了宝似的。”
男兵们笑着哄抢,有人举着椰子咕咚咕咚喝,有人用刺刀剖开榴莲,那股浓烈的气味让一半人皱眉、一半人咂嘴。篝火架已经搭好,旁边摆着新杀的山鸡和海鱼,油锅里的虾刚下锅就红了壳,热带的晚风里全是肉香和果香。
女兵营地的水果更显丰盛。陈小醉指挥着把成箱的芒果和香蕉搬到树荫下,四十多个孩子围着最大的一个个西瓜欢呼——那西瓜足有篮球大,绿皮上的深色纹路像幅画。有姑娘切开榴莲,立刻被孩子们围着要,连最小的甜甜都举着小手喊:“我要吃那个臭臭的!”
海鲜在石板上烤得滋滋冒油,龙虾的外壳烤成了通红,螃蟹的膏黄流在箔纸上,混着椰汁的甜香飘得老远。陈小醉给每个孩子递了块芒果,看着她们小口小口啃着,突然想起刚救下这些孩子时,她们瘦得只剩皮包骨,连笑都不敢大声。
夜幕降临时,两边的篝火同时亮起。男兵们举着椰壳当酒杯,里面盛着自酿的果酒,喝得满脸通红却没人醉倒;女兵们和孩子们围着篝火唱歌,唱家乡的小调,唱刚学会的军歌,连榴莲的气味都仿佛染上了甜意。
热带的星空格外低,星星密得像撒了把碎钻。两个营地的欢声笑语隔着三百米的距离传过来,又轻轻落进每个人心里——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这或许是他们过得最踏实的一个年。
正月初一的晨光刚漫过橡胶林,指挥室的日光灯管就亮了起来。
王杰站在地图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中加里曼丹省的轮廓。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赵山河带着男兵这边的连长、排长们先到了,每个人都穿着新熨烫的军服,军靴在水泥地上踩出统一的声响。
“报告!男兵分队各级队长到齐!”赵山河立正敬礼,身后的军官们跟着抬手,动作干净利落。
王杰点头示意他们坐下,刚要开口,门又被推开。陈小醉领着十个女兵队长走进来,姑娘们的军服袖口收得格外整齐,腰间的武装带系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刚从训练场过来的飒爽气。
“女兵分队队长全部到齐。”陈小醉声音清亮,十个队长同时立正,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王杰。
指挥室里瞬间坐满了人,木凳与地面摩擦的轻响过后,只剩下墙上时钟的滴答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王杰身上,等着他开口——新年第一天的这场会,显然藏着新的打算。
指挥室里的空气随着王杰的话音渐渐沉了下来。
“今天开会,就两件事。”王杰的指尖在地图上敲了敲,“第一,赵营长,你带弟兄们摸查周边几个城市的日军布防。兵力多少、据点位置、仓库在哪,尤其是弹药库和粮库,都得弄清楚。我这里有份之前搜集的资料,你比对核实,有出入的地方标出来。”
赵山河立刻起身:“明白,三天内给您结果。”
“第二,”王杰转向众人,“咱们要从国内运一批难民过来。第一批我亲自去,先去西安,那边难民多,试着招募一批。第二站去广西、贵州边境,按海运的路线走。”
他看向陈小醉:“女兵这边出五个人,跟我走。选个靠谱的队长带队,剩下的队员挑机灵、懂些为什处事的。”
陈小醉应声:“我这就去安排,保证半个时辰内把人带到。”
“后续的人手调配,等我回来再说。”王杰扫过众人,“散会前再核一遍,部队缺什么物资、训练有什么难处,各自跟赵营长和陈队长说,汇总后报给我。”
话音刚落,军官们已经低声议论起来,有的问起探路的具体范围,有的琢磨着该补充些什么弹药。赵山河掏出小本子记录,陈小醉则在心里默选着随行的女兵。
片刻后,王杰起身:“散会。”
众人整齐地站起来,敬礼声在指挥室里撞出回声。等大家陆续离开,屋里只剩下翻动纸张的轻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操练声——新的任务已经铺开,像这片雨林里蔓延的藤蔓,正往更远处生长。
夜色像浸了水的黑布,沉沉压在雨林上空。王杰拿着两份物资清单,先去了男兵营地的仓库——清单上勾着“训练用手榴弹”“高腰军靴”“防水油布”,他对照着往空格里补,手榴弹箱码到半人高,军靴按尺码摆成几排,最后在角落堆了十捆浸过桐油的油布。
赵山河举着马灯跟在后面,看着空荡的货架被迅速填满,只当是王杰早有准备,笑着说:“有这些,弟兄们探路心里更有底。”
王杰嗯了一声,转身往女兵营地走。那边缺的是“急救包”“女性卫生用品”“儿童衣物”,他从空间里调出成箱的纱布、药水,还有叠得整齐的花布小褂,连最小号的运动鞋都备了几双。陈小醉在一旁清点,指尖划过儿童衣物时,轻声道:“路上当心。”
“放心。”
等两个仓库都补满,王杰走到营地边缘的空地。五名女兵已经整装待发——队长林青背着步枪,腰间别着匕首,身后跟着四个同样利落的姑娘,背着帆布包,眼神里透着紧张和兴奋。
“都检查好装备。”王杰掀开伪装网,露出底下的直升机,墨绿色机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系紧安全带,全程不要开窗。”
林青第一个爬上舷梯,机舱门关上时,她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引擎启动声。等四个队员都坐好,直升机的旋翼开始转动,带起的风刮得周围的树叶哗哗作响。
王杰最后看了眼营地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像撒在地上的星子。他戴上耳机,推动操纵杆,直升机缓缓升空,很快消失在浓密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