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
沈晚宁刚推开门就听见隐忍暴怒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就是落在自己脚边的竹简。
不理会他继续往前走,映入眼帘的书案上早已不复往日的整洁干净,到处都是凌乱的案牍和竹简,桌子上摆放着几张被墨浸染透的宣纸,上面的字迹早就模糊不堪。
“我叫你滚出去听不见吗!?”
案前的人暴怒的转过身,却在看见她时气焰顿时消了一半,别扭的转过头闷声道:“你怎么来了?”
“砚来说你不吃饭,特意请我来劝你。”
“……多事。”谢瑜低低的说了一句,神色却缓和了一些。
“还有谢老夫人煮的鸡汤,让我给你送来。”沈晚宁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从中取出里面的汤匙,舀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喝吧。”
“他们叫你来你才来是吗?”谢瑜眼里的光一下子消褪,声音闷闷的,“我不喝,你拿走吧。”
沈晚宁心里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到他跟前,伸出一只手将他的头摆正。
上面的红痕没有及时处理已经肿起来了,在他这张清冷俊逸的脸上十分扎眼。
视线定格在他微红的眼角,沈晚宁有些不敢置信的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你竟然哭了?”
谢瑜紧绷着嘴别过头不理她。
“我……”沈晚宁有些惊讶,她还从未见过谢瑜如此模样,总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语气染了些不确定:“你哭什么啊?是我打疼你了吗?”
谢瑜别过脸不说话。
沈晚宁忽而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了,刚要往后退一步就猛然被人擒住了腰。
腰间一股大力往下坠,有些稳不住身形的跪坐在一旁。
“你……”看着紧紧抱住自己腰的人,她大脑有些发懵,身体更是僵直地不敢动。
脖颈上似有什么冰凉的物体灼烧了她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好像真哭了。
而且还是被她气哭的……
转头就看到身侧通红着眼睛的人。
谢瑜向来都是一副冰冷的样子,就连衣服也是规规矩矩的见客装扮,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游刃有余地解决,还从来没有过这么软弱的一面。
往日那双如墨的眼睛彷佛蒙上了一层白雾,如光点般稀疏破碎,眼皮耷拉着,像一件被拉下神坛的残次品。
沈晚宁忽然感觉喉咙有些发痒。
手情不自禁的拂上他的后背。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声音从颈间传来,似低声呢喃,浑浊的让人有些听不清。
“什么?”沈晚宁没听清,抬头就看见他通红的眼睛。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为什么总是看着别人呢?我已经在尽力弥补了,可你为什么还是要走,不要这样好不好,我……”
今天看到她和李锦安在一起时心中难言的酸涩和嫉妒像线一样将他缠的透不过气来。
胸口就像被一只手攥住了一样,任由一种难言的情绪肆意生长。
“祖母往我身边送人你也丝毫不在意,你根本就不关心我……”
“你……你吃醋了?”沈晚宁好半晌才明白他说的话,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他的眼睛。
谢瑜瘪着嘴发出一声气音。
“你就是根本就不在乎我!你只想和离!”
“我……”好吧,她承认她确实很想和离,但她为什么和离他不知道吗?
沈晚宁无言但也不能这么跟他说,心中思索着。
“我那是相信你,你若是心中有意,不管是谁塞人都能接受,还要我日日看着吗,你若是无意,那更不需要我操心了。”
谢瑜半信半疑:“真的?”
“那是自然,你会跟她在一起吗?你不是已经把人赶走了吗?”
“嗯……”说的也是,沈晚宁不知道那人爬床的事,上次他当着她的面明确将人赶走了,倒也怪不到她头上。
可心中还是有些别扭:“那你和李锦安……”
“都说了是误会,我们只是喝个茶,又没有什么。”她还犯不上蠢到败坏自己的名声这个地步。
“那甄秉晟呢?”
“甄大人?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哦没事了。那个戏子呢?他唱的就真的那么好听?”
“……找个乐子而已。”
谢瑜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语气幽幽的:“还好没什么,若是真的有什么,恐怕今后你便见不到他们了。”
凑到她耳边低声警告:“我不介意让你永远见不到他们。”
沈晚宁“呵呵”笑了两声,庆幸自己没有这个时候提起和离,不然谢瑜疯起来,她真的未必抵得住。
还好先安抚下去了。
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汤:“现在可以喝了吧?”
汤身已经有些微凉了,她正犹豫要不要去热一下就见他二话不说端起来往自己嘴里灌。
汤可以喝凉的,但是药就不行了。
上次的箭伤还未彻底好全,他一不吃饭,就连药也不喝了,要不是砚来说,她恐怕都不知道他仗着自己身体好早就肆意妄为了。
她来还存了这么一个目的。
打开食盒看到下面黑乎乎的药时谢瑜的目光顿时变得幽怨,看了她两眼还是没有质问出来。
等下人们端去热了热才送进嘴里。
自从谢瑜受伤之后沈晚宁就不许他碰她了,偏他还是刚尝过之后就受了伤,若是没有过还好,这一下过后更是十分煎熬,半夜里躺在床上焦灼难耐,抱着她揉揉这里捏捏那里。
她本来念及他是病人不曾多说什么,终于在他第三次把她弄醒之后受不了了。
一脚踢到他膝窝里:“你要睡就睡,不睡就滚出去。”
谢瑜顶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活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沈晚宁还从来不知道他现在竟然会这些。
最后在某人的再三保证下两人才安安稳稳闭上了眼睛。
身边睡了一个暖炉在燥热的夏夜任谁都感觉烦躁,两人睡着睡着就出了一身大汗,一个往外挪,一个往里拉,就这别别扭扭的睡了一个晚上。
月光透过窗框落下朦胧的青白色,光影投上案上的竹简,好像有一阵风吹过,白色的宣纸骤然掀起,露出下面紧压着的书案一角。
金丝描边娟秀的字体写着:
“如何勾住贵妇人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