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宁大概听明白了,淮阳王世子死了。
谢瑜对这件事闭口不谈,笑着看她:“我现在很是有空,可以好好陪夫人了。”
沈晚宁耳边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有一只手扯着她离开了这个空间,明明还是站在这里,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盛京好像一瞬间变了天,外面轰轰烈烈说着什么谢家要倒台的言论,原先投靠谢家的大臣们好像一瞬间变了卦,纷纷争抢着生怕落入这个波漩之中。
圣上不仅罚了谢家,连带着谢贵妃也被夺了位分,倒是往常默默无闻的德妃开始频频走动起来。
三皇子的势力在一夜之间崛起,朝堂上有半数的人都站了队。
他也被赐了新的封号——宣王。
谢瑜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每天照常的喊她一起翻译西域医典。
沈晚宁还在睡梦中就被人拽起来,撑着无力的眼皮就对上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夫人,该起床了……”
沈晚宁翻了个身没理他。
谢瑜并不着急,双手开始在她身上游离:“夫人当真不起吗?太阳已经晒屁股了。”
“其实现在也不算很早……”
“要不然我陪夫人再睡一会儿吧……”
沈晚宁翻了个身坐起来,没好气:“我起的晚是因为谁啊!”
被关家反省倒是让他占了便宜,每天也没什么事干就赖在她房中不走,白天看书要与她挤在同一条凳子上,晚上睡觉还动手动脚的,就连沐浴也……
沈晚脸腾一下红了,昨天晚上沐浴本来唤丫鬟进来侍候的,结果就见他大咧咧拿着帕子进来了。
说的冠冕堂皇的:“被关禁闭下人少了一半,就让我来侍候夫人沐浴吧……”
下人再少也少不到她头上啊!
结果就是她今天真起不来。
王府被封,谢瑜心里肯定烦闷,沈晚宁怕他出事最近对他百般纵容,谁能想到这人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沈晚宁眯着眼睛身体还摇摇晃晃的坐在梳妆台前,某人在她身后捯饬她的秀发。
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后的人好半天都没有动静,沈晚宁强撑着睁开了一条缝。
他刚好在此时开口:“夫人,我昨天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沈晚宁随口问着。
“我梦见……你离开我了。”
“嗯。”她是要准备跑来着,没什么毛病。
“我梦见大军压境、兵临城下……我梦见烽火连天,你被敌军扣下,我却只能固守城墙……”
沈晚宁顿时不困了,转过身子看他:“你……你怎会做这样的梦?”
“夫人也觉得奇怪吧,明明你就在我身边我却梦见了这些……而且还很真实。”
他原来还能一下就分辨出来这就是梦境,现在却越来越模糊,直到早晨被惊醒才后知后觉是一场梦。
真实到他甚至还能感觉到痛苦。
沈晚宁心情有些复杂,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谢瑜没有记忆怎么还会记得这些。
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肩膀,将人带进怀里,脑袋在她耳边轻轻蹭着,颇有耳鬓厮磨的意味。
“没关系,只要夫人发誓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就好。”
“夫人,你会的吧……”
“夫人?”
“啊哈哈,当然,梦都是反的……”
沈晚宁打哈哈过去,谢瑜的手臂收的更紧了。
从那之后沈晚宁就格外关注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想起来,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再提起过,好像那天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两人每天就是学学西域医典,再一起游花玩赏。
虽然圣上下令封家,但王府什么东西还是一应俱全,沈晚宁也从每日送新鲜果蔬的车夫那里打听到淮阳王已经进京了。
他的儿子死于谢瑜之手,他就是专门来讨一个公道的。
听说圣上现在斟酌,谢府已经是人人自危了。
可即便如此,谢府的家丁仆人还是没有一个临阵逃脱的,她甚至觉得府上的人好像还比以前多了些。
东宫也不能例外,元昭偷偷来看过她一次,连面都没有见到就慌慌张张走了。
一日,沈晚宁去竹水苑送参汤。
案几上零零散散的落了很多纸张和折子,她便想着帮他收拾一下,却从最底下看到了一张陌生的画像。
画中的男子油头满面,身形臃肿不堪,是极易认出来的存在。
谢瑜放下碗从身后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解释:“他就是淮阳王世子。”
沈晚宁拿着画像目光沉了沉:“原来是他。”
那天晚上茶楼里遇见的那个人就是淮阳王世子。
怪不得无论怎样都不愿意透漏自己的真实身份,原来是未经传召擅自进京的藩王之子。
即便再违抗圣令,最后也不过扣上一个纨绔的名声,淮阳王是德妃的母家,亦是三皇子后盾,在宫中游说一番便罢了。
只是这条人命却不能这么算了。
圣上若是想对谢家下手,即便是一点小事也能无限放大。
况且谢瑜还当着众人的面对他用刑,这些众人都看在眼里。
可她了解谢瑜,知道他若是想做什么是不会让人抓到把柄的,这次……是生生出了意外。
上一世在淮阳出事是因为谢瑜被冤枉办错了案子,虽然有惊无险,但还是改变了城中的局势,这次竟然平白多出一条人命。
是……因为她。
“嗯。”
谢瑜也没想到竟然是他。
脸色慢慢沉下去:“按照规定,那段时间他应该在淮阳。”
沈晚宁知道他这句话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做?”
上一世她记得是大姐夫出手相助的。
他没再多说,之后反常的又窝在了竹水苑,只是夜半时分会突然爬上晚香阁的床,到天亮再消失不见。
又一日早晨,圣上身边的中贵人过来宣旨,命谢瑜进宫。
她便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谢瑜站在窗下看她:“夫人,若是我此次平安归来,我们能冰释前嫌吗?”
微风乍起,吹落一地宣纸,透明的橙黄落在人身上,晃得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