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的鼓乐声穿透云层,在紫禁城上空盘旋。小燕子穿着繁复的朝服,站在乾隆身侧,凤冠霞帔的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偷眼看向身旁的皇上,见他神色庄重地望着天坛上的祭文,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仪式,也是她以“还珠格格”身份公开亮相的日子。
“别紧张,跟着朕的步子走就好。”乾隆察觉到她的僵硬,低声提点。他今日特意换上了明黄色的祭天礼服,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可目光扫过小燕子时,总带着几分补偿般的温柔。自从那日在围场认下这个“女儿”,他总觉得该为夏雨荷做些什么,而小燕子,便是他弥补遗憾的唯一寄托。
小燕子胡乱点头,攥着裙摆的手指泛白。她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紫薇的脸——要是紫薇看到这一幕,会不会恨死她?可事到如今,她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祭天仪式肃穆冗长,直到午时才告一段落。乾隆带着小燕子接受百官朝拜,声浪此起彼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还珠格格千岁千岁千千岁!”小燕子被这阵仗吓得缩了缩脖子,险些踩错台阶,幸好被身旁的永琪扶了一把。
“小心些。”永琪低声提醒,眼神里带着复杂。这些日子他禁足反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皇阿玛对小燕子的宠爱太过蹊跷,而这位“妹妹”说起济南旧事时,总是支支吾吾,连夏雨荷住过的小院方位都说错了。
朝臣们的目光也各有深意。福伦大学士站在队列前排,看着台上那个举止跳脱的格格,眉头微蹙。尔康站在父亲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过小燕子,那日在御花园里,她连夏雨荷擅长的古琴都认成了琵琶,这绝非亲生女儿该有的疏忽。
人群后方,皇后那拉氏端着端庄的仪态,指甲却暗暗掐进了掌心。她斜睨着台上笑靥如花的令妃,眼底淬着寒意——又是令妃!皇上带回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偏要交给令妃照料,如今还闹得这般大张旗鼓,简直是打她这个中宫皇后的脸!
“皇上真是好兴致。”皇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冷,“寻回个‘女儿’便要昭告天下,只是不知这‘还珠格格’的生辰八字、家世渊源,可有文书佐证?”
乾隆脸色微沉。他早料到皇后会发难,淡淡道:“此事朕自有考量。小燕子是雨荷的女儿,朕认下的,便是皇家血脉。”
“皇上三思!”皇后上前一步,语气陡然尖锐,“先不说这姑娘来历不明,单说她私闯围场、惊扰圣驾,便是大罪!如今破格封她为格格,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皇家无规无矩?”
“放肆!”乾隆猛地拂袖,“朕的决定,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皇后被斥得脸色发白,却仍不肯退让:“皇上息怒!臣妾只是忧心皇家体面!这姑娘言行粗鄙,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若是日后做出什么失德之事,丢的可是大清的脸面!”
“皇后娘娘这话就错了。”令妃适时上前,笑容温婉却带着力量,“还珠格格刚入宫,许多规矩尚未学全,臣妾会好生教导。再说她性子直率,心地纯良,皇上喜欢的正是这份真性情呢。”
“令妃倒是会说话。”皇后冷笑,“怕是早就把这未来的‘固伦公主’当成筹码了吧?”
“你!”令妃气得脸色发红,却碍于身份不好发作。
“够了!”乾隆怒喝一声,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皇后德行有亏,罚俸半年,禁足坤宁宫思过!谁再敢非议还珠格格,休怪朕不客气!”
皇后没想到皇上竟为了个野丫头严惩自己,又惊又气,却只能咬着牙领旨:“臣妾……遵旨。”
这场风波以皇后被斥暂告段落,可朝臣们的疑虑却更深了。小燕子站在台上,听着那些若有似无的议论,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蔓延——原来当格格,竟是这么难的事。
而此时的京城街道上,紫薇正扶着金琐的胳膊,望着远处天坛方向隐约传来的礼乐声,眼泪无声滑落。她们花了三天时间,好不容易从大杂院赶到城里,却恰好撞见祭天大典的队伍。当看到那个穿着格格朝服、站在皇上身边的身影时,紫薇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那是小燕子!
“她……她怎么会……”紫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前阵阵发黑。金琐死死拉住她,急道:“小姐,咱们快走吧!这里人多眼杂!”
可紫薇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把所有信物、所有希望都交给了小燕子,换来的却是这样的背叛!那些日夜的期盼、母亲临终的嘱托,瞬间成了天大的笑话。她猛地挣脱金琐,朝着天坛的方向疯了般跑去,一边跑一边哭喊:“小燕子!你这个骗子!那是我的爹!是我的格格身份啊!”
她的声音在喧闹的人群中格外刺耳。巡逻的官兵见状,以为是疯妇捣乱,立刻上前阻拦:“站住!祭天大典期间,岂容喧哗!”
紫薇红着眼瞪他们:“我不是疯妇!台上那个格格是假的!我才是皇上的女儿!我娘是夏雨荷!”
这话若是被旁人听见,怕是要惹来杀身之祸。官兵们脸色一变,厉声呵斥:“满口胡言!拿下!”
冰冷的铁链锁住了紫薇的手腕,她拼命挣扎,嘴里还在喊着:“我有信物!烟雨图、荷花帕……都在小燕子那里!你们让皇上出来,我要跟他对质!”
官兵们哪肯听她疯言疯语,抡起鞭子就抽了下去:“闭嘴!再敢胡叫,打断你的腿!”
鞭子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紫薇疼得蜷缩在地,眼泪混着尘土滚落,心里的绝望比伤痛更甚。金琐扑上来想护住她,却被官兵一把推开,摔倒在路边。
“住手!”一声厉喝陡然响起。
官兵们动作一滞,只见一骑快马停在路边,马上的青年穿着侍卫服饰,面容俊朗,正是尔康。他刚从天坛回来,恰好撞见这一幕,见那姑娘虽衣衫褴褛,眼神却透着一股倔强,尤其是她喊出“夏雨荷”三个字时,绝非寻常疯妇。
“尔康大人!”官兵们认出他,连忙行礼。
尔康翻身下马,目光落在紫薇渗血的背上,眉头紧锁:“她犯了何罪?你们竟如此殴打一个女子?”
“回大人,这疯妇在祭天期间喧哗,还口出狂言,说……说还珠格格是假的,她才是皇上的女儿。”官兵喏喏地回话。
尔康心头一震。他本就对小燕子的身份存疑,此刻听这姑娘字字句句都提到关键,不由得更加怀疑。他看向地上的紫薇,见她虽狼狈,眉宇间却有种难言的清丽,与小燕子的粗豪截然不同。
“此人我带走审问。”尔康不容置疑地说道,“出了事,我担着。”
官兵们不敢违抗,连忙解开紫薇的锁链。尔康见她站不起身,便对身后的随从道:“把她扶上马车,带回府里。”又看向一旁哭哭啼啼的金琐,“你也跟着来。”
紫薇迷迷糊糊地被扶上马车,只觉得浑身剧痛,意识渐渐模糊。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她仿佛听见金琐在耳边哭喊:“小姐,你撑住啊……”
福伦府的偏院静悄悄的。紫薇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背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素雅的帐幔,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你醒了?”尔康端着药碗走进来,见她睁眼,语气缓和了些,“先把药喝了吧。”
紫薇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警惕:“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在下福尔康,是福伦大学士之子。”尔康将药碗递过去,“我听见你在街上喊的话,有些事想问问你。”
紫薇接过药碗,滚烫的药液烫得她指尖发麻,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她想起小燕子的背叛,想起母亲的遗愿,眼泪又涌了上来:“我……我叫紫薇,我娘是夏雨荷,皇上是我爹……”
“你说你娘是夏雨荷?”尔康追问,“那你可知晓夏雨荷的往事?比如她与皇上相识的经过,住过的地方?”
紫薇抬起泪眼,声音哽咽却清晰:“我娘说,她与皇上相遇在济南大明湖畔,那年皇上南巡,在‘宝月楼’住了三个月。我娘擅长画烟雨图,皇上喜欢她的画,还送了她一把檀香折扇,扇骨上刻着‘宝月楼’三个字。他们还一起种过一棵玉兰树,皇上说,等玉兰花开满枝头,就会回来接她……”
她的话与小燕子之前支支吾吾的叙述截然不同,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具体,连“宝月楼”的位置、玉兰树的品种都分毫不差。尔康越听越心惊——这些事,连皇上都只在极少数人面前提过,这姑娘若不是夏雨荷的女儿,绝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详尽!
“那你为何不亲自去找皇上,反而让小燕子代劳?”尔康问道。
提到小燕子,紫薇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我本来是要自己去的,可刚到京城就生了重病,只能把信物交给小燕子,让她先去围场找皇上……我以为她是好人,没想到……没想到她竟自己当了格格!”
尔康沉默了。事情的脉络渐渐清晰:眼前这个紫薇,才是真正的格格,而宫里那个小燕子,不过是冒名顶替!他想起皇上对小燕子的宠爱,想起皇后的质疑,想起永琪和尔泰的疑虑,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你先安心在这里养病。”尔康站起身,语气凝重,“你的事,我会想办法处理。在我查明之前,万万不可再声张,否则不仅救不了你,还会连累更多人。”
紫薇看着他真诚的眼神,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现在除了相信眼前这个陌生人,别无选择。
而此时的景仁宫,小燕子正对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发愁。令妃坐在她对面,耐心地教她用膳的规矩:“格格,用膳时不可发出声响,夹菜要夹自己面前的……”
小燕子撇撇嘴,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哎呀令妃娘娘,太麻烦了!在大杂院的时候,大家抢着吃才香呢!”
令妃无奈地笑了笑:“入了宫,规矩总是要学的。不然让皇后娘娘看见了,又要挑你的错处了。”
提到皇后,小燕子顿时没了胃口:“那个老太婆,整天瞪着我,好像我欠了她钱似的!”
“嘘!”令妃连忙示意她小声,“隔墙有耳,可不能这么说皇后娘娘。”
小燕子吐了吐舌头,正想说什么,就见永琪和尔泰走了进来。“小燕子,”永琪开门见山,“尔康哥哥让我们来告诉你,他发现了一些事,可能……和你的身份有关。”
小燕子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什……什么事?”
尔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尔康在祭天大典时,救了一个姑娘,她说……她才是皇上的女儿,还能说出很多夏雨荷阿姨的往事,连‘宝月楼’的玉兰树都知道。”
小燕子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紫薇找来了?她知道了?恐慌像藤蔓一样缠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小燕子强装镇定,却忍不住发抖,“她肯定是骗子!想冒充我!”
“是不是骗子,查一查就知道了。”永琪的眼神带着失望,“小燕子,你若是心里没鬼,就该跟我们去见尔康,把事情说清楚。”
小燕子死死咬着嘴唇,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想承认,又怕皇上发怒,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可不承认,紫薇怎么办?她看着永琪和尔泰严肃的脸,终于崩溃地哭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先当几天格格过过瘾,我本来打算找到紫薇就把身份还给她的……”
她终于说出了真相,泪水混着悔恨滚落。令妃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皇上和永琪为何总觉得小燕子不对劲——原来,这真的是一场乌龙!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永琪急道,“尔康说,那个叫紫薇的姑娘伤得很重,而且情绪很不稳定。咱们得赶紧想办法,不能让她再出事了!”
尔泰皱着眉:“可这事要是捅到皇上那里,小燕子肯定会被治罪……”
几人陷入了沉默,景仁宫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将最后一缕余晖洒在小燕子泪痕斑斑的脸上。她知道,自己闯下的这个祸,已经远远超出了“过过瘾”的范畴,而这场关于真假格格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福伦府的书房里,尔康正将紫薇的叙述一五一十地告诉父亲。福伦听完,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此事非同小可!一个弄不好,就是欺君之罪,连咱们全家都要受牵连!”
“可紫薇姑娘说得句句属实,若不让她认回父亲,岂非辜负了夏雨荷的托付?”尔康急道。
福伦叹了口气:“皇上对小燕子的宠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现在是把对夏雨荷的愧疚,全投射到了小燕子身上。若是此时戳穿真相,皇上怕是难以接受啊。”
“那怎么办?”尔康焦躁地踱步,“总不能让真格格流落在外,让假格格占着名分吧?”
福伦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先把紫薇姑娘安置好,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她的存在。然后……找机会试探皇上的口风,再慢慢透露真相。”他看向尔康,语气郑重,“这段时间,你务必看好紫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尔康重重点头。他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眉头紧锁。夜风吹起他的衣袍,带着一丝寒意——这场风波,注定要搅乱整个紫禁城了。
而坤宁宫里,皇后正对着烛火冷笑。她派去的人已经回报,说尔康在祭天大典后带回了一个可疑女子,还听说那女子与还珠格格的身世有关。
“看来,这出好戏才刚刚开始。”皇后端起茶杯,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也想跟我斗?等着吧,我会让你和你背后的人,都付出代价!”
烛火摇曳,映着她阴鸷的脸庞,在寂静的宫殿里投下长长的阴影。紫禁城的夜晚,从来都不平静,而这场由真假格格引发的风暴,正悄然积蓄着力量,即将席卷整个大清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