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国年间的旧上海，有一个名叫周世傅的中年男子，在海关任职。那是一个寒风初起的冬夜，周师傅下班时天色已沉，便招手拦下一辆黄包车。车夫头戴皮帽，面容隐匿在夜色中，只听声音颇为年轻。周师傅因刚得知自己即将晋升的好消息，心情愉悦，便慷慨地给了车夫数倍于常的酬劳。车夫受此激励，加之年轻力壮，拉起车来如飞一般。
然而，在一处急转弯处，车轮不慎碾到石块，车身猛地弹起，又重重向右倾斜。周师傅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甩出车外，重重地摔在地上。车夫虽无大碍，只是踉跄几步便稳住身形，但他却未理会周师傅，拉着车匆匆逃离。
周师傅挣扎着起身，借着微弱的路灯，发现自己衣衫尽染血迹，头部昏沉，右手更是疼痛难忍。不远处，他发现了一顶遗落的皮帽，显然是刚刚那车夫落下的。他拾起帽子，强忍疼痛朝医院走去。
经医生检查，周师傅不仅掉了几颗牙齿，右手臂还骨折了。他对那无良车夫恨得咬牙切齿，反复端详着这顶帽子，意外发现内侧绣着一个“王”字，推测这或许是车夫的姓氏。他报了警，但警察一直未能找到这位姓王的车夫。周师傅心有不甘，亲自在车夫群体中打听，却始终无果。
时光荏苒，周师傅的工作愈发繁忙，对车夫的恨意也渐渐淡去。此事便被他搁置一旁，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转眼十年过去。某日，周师傅偶然在报纸上看到一则寻人启事。启事者自称十年前是一名车夫，在一个初冬的夜晚拉过一位出手大方的客人，因得意忘形导致翻车，客人被甩出车外生死未卜，而他则因害怕担责逃离现场。十年来，他内心无比煎熬，如今希望找到那位客人当面谢罪。落款处写着“王阿庆”三个字。
周师傅心中一震，这寻人启事中的客人不正是自己吗？回想起曾经的痛恨，如今他却对这位车夫生出几分敬意。他当即按启事下方的电话打了过去。
两人在电话中交谈一番后，周师傅得知王阿庆经过十年奋斗，已成为一家外贸公司的小老板。两人相约在王阿庆的办公室见面。王阿庆郑重地向周师傅道歉，并拿出一笔巨款作为赔偿，但被周师傅婉拒了。王阿庆无奈，便邀请周师傅共进晚餐。席间，王阿庆自罚三杯，再次向周师傅谢罪。
周师傅笑道：“十年前那个晚上，你其实有个把柄落在我手里，你知道吗？”王阿庆惶恐道：“是那顶帽子吧？”周师傅点点头，从包里取出那顶皮帽还给王阿庆。王阿庆接过帽子，指着内侧的“王”字说：“这是我母亲绣的，怕跟别人搞混。出事之后，我还改过一段时间的名字，就是怕你顺着这个‘王’字找到我。”两人相视而笑。
此后，两人关系愈发亲近。周师傅有个女儿名叫周文，刚从国外留学归来。周师傅见王阿庆一表人才且事业有成，便有意撮合他与女儿。然而，王阿庆虽对周文颇有好感，不断约会送礼，但周文却对他爱搭不理。她认为王阿庆只懂做生意赚钱，缺乏情趣和才华。
周师傅不以为然，劝女儿说：“男人会赚钱、懂得疼人就够了。”但周文却坚持己见。周师傅无奈，只好向王阿庆说明女儿的心意。王阿庆虽心中失落，但并未表露。
周师傅见王阿庆情绪低落，便安慰他说：“事业上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王阿庆叹了口气道：“我做外贸生意，每月都从南洋进口水果。但你们海关查验时总是毛手毛脚，导致水果损失惨重。下个月又有一批名贵水果到货，能否请周师傅帮忙打个招呼？”
周师傅爽快答应。然而到了下个月，王阿庆的公司运来一船水果时，周师傅却不但未放行，还亲自严查。这一查竟查出大问题——有好几个箱子暗藏烟土。王阿庆当场被抓，面如死灰。
周师傅走到他面前说：“你就是十年前那个车夫吧？你登寻人启事就是为了接近我，想利用我这层关系是吧？”王阿庆自知无法隐瞒，只能坦白从宽。
原来，十年前的那个车夫是王阿庆的发小王雪生。那晚王雪生找到王阿庆，说自己摔伤了客人，听说那客人是从政府大楼出来的，怕是当官的，便吓得逃回老家。后来王阿庆在车夫圈中听到周师傅的名字和他拿着帽子打听姓王的年轻车夫的事。而他后来涉足烟土生意，见周师傅升为海关官员，便心生一计，自导自演了一出寻人启事，成功与周师傅建立关系。
他忍不住问周师傅为何突然对自己起疑心。周师傅微微一笑说：“是我女儿告诉我的。你既不会弹琴下棋也不会唱歌跳舞，但你知道吗？十年前那个晚上，当我给那个车夫五倍酬劳时，他有多兴奋？他不仅车拉得飞快，还得意地唱起了歌。那歌声可动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