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次日,白榆今天是睡不成懒觉了,一大早就要爬起来,赶往锦衣卫总衙。
清晨走在路上,久违的打工社畜感觉迎面而来,让白榆有点应激。
同时白榆不禁陷入了深思,早年间那些京城官场前辈们,每日天不亮就要出门上朝,还有一上几十年的,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到了锦衣卫总衙,就能看到一群群武官,个个胸前描虎画彪的,有狮子大蟒的也不在少数。
白榆跟别人也不熟,就找到钱指挥,然后和其他坐探巡捕营系统的武官站在一起。
白榆简单数了数,到场的武官总共约有二百来名,正堂里站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就聚集在正堂前的院中。
二百来人这个数量,说多好像不算多,但要说少也真不少。
白榆听经历司的史经历说过,当今锦衣卫武官(正六品百户以上)数量是一千多人。
今天来衙参的都是实职武官,也就是说,锦衣卫一千多武官里也就这二百来人有实职。
剩下的都是所谓的“寄禄官”,轮不到实职,只能挂着千户百户之类官衔领取俸禄,这种多是赏赐给大臣子弟恩荫的官衔。
比如令尊是个尚书,退休后可以安排你恩荫为世袭千户或者百户,保证代代吃皇粮,以彰示朝廷恩德。
又因为锦衣卫政治地位高,比较有排面,在各卫中最为尊荣,所以那些恩荫官都喜欢挂在锦衣卫。
这就导致锦衣卫籍武官数目一直在膨胀,当今这一千多名还是经过裁撤的结果,但肯定没那么多实职。
跟一千多总量比起来,今天到场的二百来人真不算多,看比例就知道想争个实职有多难。
但是与其他各军卫比起来,二百来名实职武官已经是非常多了。
正常一个卫的编制,指挥级别的大致有几名,千户副千户级别的十来人,百户级别的五十来人。
哪能像锦衣卫这样,开个实职武官全体会都能到场二百来人,平均品级也偏高。
其中指挥级别二十多个,千户副千户级别五六十个,剩下都是百户。
由此可见锦衣卫体系之庞大,职能之庞杂。
此时众人议论纷纷,彼此交流了一番,但都没什么头绪。
忽然几通鼓声响起,太保兼少傅、后军都督府左都督、锦衣卫掌卫事指挥使陆炳到场升堂。
所有在场锦衣卫武官一起向缇帅行礼,然后就等着缇帅揭开谜底了。
面对属下们的疑惑,陆炳没有长篇大论的卖关子,直接宣布说:“下个月,浙直总督胡宗宪将进京献俘......”
听到这里,众人仍然没有解惑。
近几年来,胡宗宪算是东南抗倭的总帅,确实取得不少战绩。
如今倭患渐渐减弱,可能快到收尾时候,胡宗宪进京展示功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随即又听到陆炳继续说:“帝君昨日下旨,要举行凯旋献俘典礼!帝君要亲自登城接受献俘!”
宛如一石激起千重浪,堂前众人瞬间就沸腾了起来,齐齐发出了惊叹声音。
自从嘉靖皇帝移居西苑修仙,已经多少年没有参加过包括朝会在内的典礼了?十五年?二十年?
甚至可以说,当今朝廷里大多数官员根本就没见过皇帝,号称天子亲军的锦衣卫也是如此。
如今嘉靖皇帝冷不丁的一道旨意,说下个月要御临典礼,实在太让人感到突然了。
许多人当即就猜测出来,估计是这些年“北虏南倭”的形势让嘉靖皇帝十分窝火,这口气一直不顺。
所以这次要借着献俘典礼出口气,顺便在天下军民面前找回明君圣主的脸面。
而后分管南镇抚司的几位指挥的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活像是已经疯玩了一个假期却突然发现还有一大堆作业没写的学生。
锦衣卫的最传统职能就是负责天子仪仗卤簿、扈从等等,这些职能现在又归属南镇抚司掌管。
但嘉靖皇帝已经有一二十年不朝不郊不祀了,锦衣卫对典礼仪仗相关业务早就生疏甚至荒废了。
献俘礼在官方礼制里又是最隆重的典礼之一,差不多仅次于登基大典、元旦冬至大朝和万寿节大朝。
这时候锦衣卫猛然把一二十年没弄的琐细业务重新捡起来,并且一一严格按照程序“复原”,是一项很麻烦的工程。
北镇抚司、东西司事房、缉事坐探巡捕序列的武官还好,礼制业务跟他们关系似乎不是很大。
但南镇抚司、銮驾库、上五所、匠作所、驯象所、大汉将军营的武官一片哀号。
大汉将军原本定额一千五百人,如今在编的估计五百都不到,需要紧急选拔新人和培训。
銮驾库更不用说了,很多储备的礼器一二十年没用,早就破旧不堪了。
匠作所是负责礼器制作的,可以想见,未来一个月要疯狂加班了。
至于白榆熟悉的驯象所,那些大象还能不能安全的引导到典礼现场都是个问题。
而上五所那些负责执仗扈从的官军,一二十年没有干过活,全部流程和动作要重新演练。
总体情况就像是一间废弃了一二十年的老屋子,突然被通知下个月要住人。
缇帅陆炳斩钉截铁的定下了调子,“帝君最重礼法,无论如何,一切仪仗卤簿都要严格按照礼制陈设,任何环节都绝对不允许出错!
未来一个月,本卫最主要事务就是献俘礼,其他差事重要性都在献俘礼之下!”
有位南镇抚司的指挥同知疑惑的问道:“按照典制,献俘礼应当在午门举行,现在可行?”
午门的后面就是三大殿区域,众所周知,如今三大殿重修工程还没完工,午门后面一大片工地,还怎么在午门举行典礼?
陆炳回答说:“帝君另有谕示,这次献俘大典在承天门举行。”
这时代的承天门就是几百年后的天安门,除了午门之外也就承天门最适合办典礼了。
而后就是更为细致的部署,人员、器具、演练等等,所有准备工作都要一样一样的落实下去。
白榆站在后面,就当是看戏了,感觉这献俘礼跟他没多大关系。
毕竟他只是京城一个片区的基层宪特头目,与务虚的礼制毫不相干。
缇帅陆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各项任务部署完毕,然后宣布解散。
众人三三两两的离去,白榆正想走人,却被钱指挥拉住了。
“先别走,还有小会。”钱指挥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