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见他胸口剧烈起伏,知道他是动了真怒,赶忙劝道:“将军,现在不是气头上的时候,得赶紧拿个主意啊!
这九霄城巴掌大的地方,粮仓里的存粮撑死了够咱们吃一个月,绝非久留之地。
萧无漾手里那神秘武器,上次在黑风城咱们可是见识过的,若是他缓过劲来带兵杀到,就咱们这点人手,怕是连一天都撑不住!”
一想到火炮轰开城墙时的震天巨响,楚恒就觉得后颈发凉,手脚都有些发软。
冷枭死死咬着牙,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像是有小蛇在皮肤下游走,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不能走。”
他扶着腹部的伤口,强撑着坐直身子,目光扫过大厅外列队的亲兵,“九霄城虽小,但城墙尚坚,足够咱们撑上一阵。
我已经让贾桧已经把消息送出去了,朝廷援军迟早会到。
等援军一到,我便带着大军杀回去,定要将萧无漾挫骨扬灰,夺回黑风城!”
“可将军……”
楚恒满脸忧色,眉头拧成了疙瘩,“朝廷就算收到消息,从金陵城调兵过来,少说也得十天半月,这期间若是萧无漾打过来……”
“住口!”
冷枭厉声打断他,眼神狠厉如刀,“传令下去,全城戒严,白日里四门各增派两千守军,夜间火把通明,每隔一刻钟巡逻一次,谁敢懈怠,军法处置!
萧无漾想啃我这块骨头,我就让他崩掉满口牙!”
他捂着渗血的伤口,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萧无漾,这笔账,咱们没完!”
这九霄城,虽只有二十万人口,城郭周长不过十里,但冷枭还是在短短三日之内,靠着“保家卫国”的旗号和粮草诱惑,招募到了三万新兵。
他让人在城中心的鼓楼前张贴告示,用最刺目的朱砂将萧无漾描成了烧杀抢掠的凶神。
说他攻破黑风城后,纵容士兵屠戮百姓,连三岁孩童都不放过,如今正虎视眈眈盯着九霄城,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这里的父老乡亲。
与此同时,他早已命人将九霄城四门紧闭,吊桥收起,连一只鸟雀都难进出,那条通往黑风城的唯一山道,也被巨石堵死,派了亲兵严守。
如此一来,城外的消息被彻底隔绝,九霄城成了一座被蒙住眼睛的孤城。
城中百姓多是世代在此耕作的农户、开着小铺子的商贩,一辈子没见过刀兵相向的阵仗。
被告示上的血字和守城士兵腰间的长刀一吓,心里顿时慌了神。
在这半哄半骗半恐吓之下,家家户户但凡有男丁的,都逼着孩子、丈夫去报了名,只求能换得一家平安。
冷枭站在城楼上,看着校场上密密麻麻的新兵——他们大多穿着自家的粗布衣裳,手里握着生锈的长矛,甚至还有人拿着锄头扁担,脸上满是惶恐与茫然。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未经训练,连队列都站不齐,但若真到了萧无漾大军攻城时,把他们推到最前面,至少能挡上一阵,为自己的嫡系部队争取时间。
他早已盘算好,将这些新兵布置在城墙最外侧。
而自己带来的兵,则藏在瓮城之后。
同一时刻,黑风城城主府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燕震天棱角分明的脸庞。
他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如钟:“主公,大军已整军完毕,只待主公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出发。”
萧无漾坐在案前,指尖轻叩着地图上“九霄城”的位置,点了点头,抬眸看向燕震天,眼中带着几分暖意:“燕将军,这几日辛苦你了,既要整编俘虏,又要操练新兵。”
自拿下黑风城后,萧无漾并未急于乘胜追击。
一方面,是城中秩序尚未完全稳定,商户闭门、百姓惶恐,需得安抚民心,让粮铺开仓、工坊复工,才能让这座城真正活过来。
另一方面,这场胜仗的代价实在太大——玄甲营原本五千锐士,如今只剩下两千余人,破阵营更是折损了三分之二,连参将都战死了十位,长刀营也只剩半数兵力。
唯有罗刹营,那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精锐,虽也有五六十人伤亡,却依旧保持着凌厉的战力,这一战,也让萧无漾真正见识到了他们的凶悍。
每当想起那些倒在黑风城下的兄弟,萧无漾的心就像被巨石压住一般沉重。
但好在他的根基并没动摇,且拿下黑风城后俘虏的近两万敌军,经甄别后留下了可用之兵,补充进了各营,总算是让大军恢复了些元气。
萧无漾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坚毅,沉声道:“传令下去,明日卯时三刻,大军开拔,目标九霄城。”
他手指重重地敲在地图上,“冷枭必定已向朝廷求援,我们必须赶在援军到来之前拿下九霄城,以两城为犄角,才能与朝廷大军抗衡。
而且,拿下九霄城,也能让云州那边的压力减轻几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女惊慌的呼喊:“夫人!您慢些!”话音未落,五夫人已推门而入,发髻有些散乱,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相公,不好了!出大事了!”
萧无漾心头猛地一沉,霍然起身迎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冷汗:“夫人莫慌,慢慢说,究竟何事?”
五夫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颤抖的声音,泪水却已夺眶而出:“刚收到云州来的密报……崇安城破了,曹国公他……他被擒了,还有姐姐……姐姐她……”
“姐姐怎么了?”
萧无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猛地抓住五夫人的双臂,指节用力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双眼因极致的焦急而瞪得滚圆,“夫人快说,姐姐她怎么样了?”
五夫人咬着嘴唇,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低得像蚊蚋:“密报上说……姐姐她不知所踪,城破之后,就没人再见过她了……”
“轰——”
萧无漾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一道惊雷炸开,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一片空白。
他的双手无力地从五夫人的手臂上滑落,身体踉跄着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