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领着路,每走三步,小脸就白一分。
“不行不行,这地方煞气太重了。”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玉牌,宝贝似的攥在手心,嘴里念念有词,“你们看这廊道,又长又窄,光线跟死了一样,典型的‘穿堂煞’,谁沾谁倒霉。”
三月七好奇地摸了摸冰冷的墙壁,搓掉一手灰:“有那么夸张吗?就是有点旧而已。”
“旧?”青雀的声音都变调了,“这叫‘积秽成煞’!尘埃是时间的尸体,积多了会闹鬼的!你看那蜘蛛网,都结得有气无力,说明连蜘蛛在这里都卷不动,直接躺平了!”
丹恒一言不发,但握着击云长枪的手,却比平时更紧了几分。
这里的寂静不对劲。
不同于鳞渊境那种怨念丛生的喧嚣,这里是一种被彻底遗忘的死寂。
连怨恨都懒得留下,仿佛时间在这里都停止了呼吸。
唯独穹,双手插兜,闲庭信步,脸上甚至带着几分享受。
“你不觉得,这很有美感吗?”他忽然开口。
“美感?!”三月七和青雀同时回头,看他的眼神活像在看什么史前生物。
穹的目光扫过那一排排顶天立地、被岁月侵蚀出铁锈色斑驳的卷宗架,声音里透着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怀念,“这是一种秩序的墓园,是信息的沉寂。每一个卷轴都曾鲜活,现在它们在这里静待腐朽。这种衰败中的秩序感,很迷人。”
这番话让青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丹恒听懂了穹话语里的另一层含义。
腐朽,沉寂,等待被唤醒。
这不正是他自己吗?
“到了!”青雀在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前刹住脚步,指着门上那厚得能种花的灰尘,“就是这,丙字柒号仓。符玄大人说权限开了,我来试试。”
她将玉牌贴在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
玉牌微光一闪,然后……就没然后了。
青铜门纹丝不动。
“奇怪,没反应啊?”青雀又试了一次,结果依旧。
“这就是问题所在。”穹走上前,无视了厚厚的灰尘,将手掌平稳地贴在了冰冷的青铜门上。
他闭上了眼。
“它的魂核已经枯竭,律令回路僵死。”穹缓缓开口,用的词汇让人一头雾水。
“魂……魂核?”青雀结结巴巴地问,“那是啥?工造司的新零件吗?”
穹没回答。
他蹲下身,手指在门轴下方一块颜色略有不同的地砖上轻轻一敲。
“咔。”
地砖弹起,露出一个由无数细小玉片和铜线构成的微缩阵法。
阵法核心的一块玉片已经碎裂,失去了光泽。
“核心能源模块报废了。”穹下了定论。
“那完蛋了!”一旁的副官急道,“这得请工造司来修,至少半天!”
穹没理他,伸出两根手指捻起那块报废的玉片,随手丢开。
然后从口袋里,慢条斯理地掏出了一枚黑塔币。
“你、你干嘛?”三月七的眼睛瞪得溜圆,“用钱贿赂这扇门?它还管发工资的吗?”
穹依旧没回答。
他神情肃穆,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仪式感,将那枚黑塔币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空槽里。
大小,严丝合缝。
他闭上眼,一缕幽蓝色的能量从指尖溢出,注入阵法。
紧接着,一种古老、沙哑、完全不属于仙舟语言的音节。
“……omnissiah……”
青雀吓得后退了半步,抓紧了三月七的胳膊,嘴唇哆嗦:“邪、邪术!他在念什么咒!”
三月七也是一脸茫然,但更多的是兴奋,她举起相机按下快门,记录下这诡异的瞬间。
丹恒的脸色,则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他全身肌肉紧绷,那双金色的眼瞳死死锁住穹。
他听不懂那语言,但他能感觉到,那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一种与“命途”截然不同的、绝对霸道的秩序!
那是无情碾压一切的秩序!
就在穹的祷文吟唱到最高潮,一个神圣而威严的词汇即将脱口而出时,他似乎感受到了丹恒那几乎化为实质的警惕目光,喉咙里的音节猛地一顿。
他强行扭转了那个词。
“……为了……开拓!”
嗡——!
一声仿佛沉睡了千年的机器被强行唤醒的轰鸣,从门内深处传来。
那枚黑塔币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幽蓝色的能量顺着铜线疯狂奔涌,瞬间点亮了整扇青铜门!
门上的符文逐一亮起,灰尘簌簌震落。
“嘎吱——!!!”
沉重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这扇被遗忘了百年的大门,缓缓向内洞开。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门开的瞬间,声音消失了。
廊道里的风声,众人的呼吸声,甚至心跳声,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
仓库内部的空间远比想象中巨大,无数卷宗架如同一片钢铁森林,直插穹顶。但仓库的正中央,却出现了一片极其诡异的“真空地带”。
那片区域大约有数十米见方,不仅一尘不染,甚至连光线照进去都显得暗淡几分,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那里的卷宗架……是空的。
一个卷轴都没有,一块玉简都不剩。
在这一片信息的海洋中,被硬生生挖出了一个黑洞。
“这就是符玄大人说的……‘无’之地。”丹恒的声音干涩。
“我的天,这是搬家公司来过了?”三月七咋舌。
穹的表情却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缓步走进那片空白区域,蹲下身,用手指触摸着地面。
“不,这不是搬家。”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这是一种抹除。你们看,地面和架子,连最细微的分子层面的磨损都没有。这是有人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将这里的一切,连同它们存在的‘概念’,一起挖走了。”
他的目光在空荡荡的架子上逡巡,最终,停留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极小的、几乎与架子本身融为一体的凸起。
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东西取了下来。
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残破的玉简碎片。
就在穹拿起它的瞬间——
那块玉简碎片上,一缕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气,悄然亮起,瞬间击中了在场的一个人。
“呃!”
丹恒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骤然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