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又一块巨石砸在丹恒身边,震得他右臂发麻。
虎口裂开的伤处黏糊糊的,血和汗混在一起,几乎握不住枪。
他喘着粗气,看向穹。
穹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在那张沾着灰尘的脸上,看不到恐惧,看不到焦急,也看不到求生的欲望。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周围不断崩塌的血色洞穴。
“接着!”
丹恒没问为什么,也来不及问。
在这种地方,这种环境,过多的思考就是浪费时间。
他腰腹发力,肌肉绷紧,用力把“击云”长枪,朝着穹的方向狠狠掷了出去。
长枪破开污浊的空气,带起一道尖啸。
三月七捂着嘴,眼睛瞪得老大。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传说中的一幕,英雄接住神兵,人枪合一,迸发出贯穿天地的力量。
穹接住了。
但他接枪的姿势,让三月七脑中所有关于英雄的幻想都破灭了。
他伸出几根手指,轻飘飘地托住了枪身。
另一只手则伸出食指,在枪刃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嗡——”
一声尖锐的蜂鸣,盖过了洞穴的崩塌巨响。
“合金的晶格序列有瑕疵,”穹的嘴唇动了动,“能量传导的时候,共振频率不对。”
丹恒和三月七,一个字都没听懂。
“你……你说什么?”三月七满脑子的问号。
穹没理她。
他闭上眼,托着长枪的指尖开始以一种莫名的频率高速震颤。
无形的力量探入枪身内部,拨弄着它最基础的结构。
“击云”的嗡鸣声调越来越高,越来越尖,枪尖周围的空气,泛起扭曲的涟漪。
“找到了。”
穹睁开眼。
他朝着那面还在蠕动的肉壁,走了过去。
把那支仍在嗡鸣的长枪,枪尖轻轻抵在了墙上。
下一秒。
三月七的世界观再度被刷新。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以枪尖为中心,那面由血肉、菌毯和岩石混合构成的厚壁,在高频振荡中分解,崩离,化作漫天的血色尘埃。
一个光滑的圆形洞口,就这么凭空出现,并且迅速扩大。
洞口对面,是另一条黑漆漆的未知的通道。
“走。”
穹随手把停止震动的长枪扔还给丹恒,自己当先钻进了洞里。
丹恒下意识接住,枪身入手极寒。
“轰隆——!!!”
在他们三人钻进洞口的瞬间,身后的整个空间,连同丹枢的罪恶,一同被坍塌的土石淹没。
狂暴的气浪顺着洞口,把三月七吹得坐倒在地。
死里逃生。
可丹恒和三月七心里,却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
丹恒用龙力点亮枪尖的光,青色的光芒照亮了这条新出现的甬道。
空气里陈腐的药草味和铁锈味,宣示着这里已被废弃多年。
三月七失魂落魄地看着穹的背影。
刚才那无声破壁的一幕,比穹手撕怪物带来的冲击更大。
“穹……你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
丹恒也盯着穹,他握着枪的手,不敢太用力。
那既不是开拓,也不是巡猎,更不是毁灭。任何已知的命途,都无法解释刚才发生的事。
那更像一种物理法则本身,绝对,且无法违逆。
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股暴戾、高效、视万物为零件的感觉正在退潮。
他听到了三月七的问话,转过身,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有点无辜的、熟悉的表情,挠了挠头。
“啊?那个啊……大概是物理学吧?共振原理什么的……黑塔女士的论文里好像有类似的东西。”
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扯。
三月七的表情,混杂着愤怒的狐疑,从地上一跃而起,双手叉腰,眼眶通红,脸颊却气得鼓鼓的。
“物理学?!你管那叫物理学?!哪家的物理学能把丹恒的枪变成钻头?!你别告诉我你看懂了帕姆的列车手册!哪一页写的?你指给我看!”
丹恒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过去,将情绪激动的三月七拉到自己身后。
这个插科打诨,让凝固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穹干笑两声,顺着台阶往下溜:“差不多,差不多。触类旁通嘛。”
他当然不能说,在朦朦胧胧的梦境里,有一种禁忌武器叫“音波炮”,而他刚才,只是用一种极其简陋的手法,复现了那件圣物万分之一的威能。
“先找出路要紧。”穹立刻转移话题,打量四周,“这里应该是丹鼎司的某个年代遗弃的地方,说不定有出路。”
丹恒没有再问。
问了也没用,穹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
他走到墙边,借着枪尖的光,看清了墙上的一些刻痕。
“古持明文。”
丹恒的脸色沉了下去,“这里被废弃的时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久远。”
三人沿着甬道前行。
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
通道两旁出现了一排排紧闭的石室,门上挂着厚重的铁锁。
“关押重犯的地方吗?”三月七小声说,下意识又朝丹恒靠了靠。
穹停下脚步,看向甬道尽头的一扇门。
那是一扇巨大的圆形石门,和周围所有石室都不同。
门上没有锁,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由硬朗几何线条、齿轮与活塞图案构成的精密纹路,散发着一股与整个仙舟格格不入的、生硬的工业气息。
“这是……”丹恒也发现了,他确信,仙舟的任何典籍上,都没有这种风格的造物。
穹一步步走上前。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摸着门上冰凉的金属纹路。
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熟悉感,让他全身一震。
不是开拓星神阿基维利留下的温暖。
也不是星核带来的毁灭冲动。
是齿轮与活塞咬合的低沉咆哮。
是圣油混合着焚香的独特气味。
是无数虔诚的灵魂吟唱的赞美诗篇。
【万机神】。
一个莫名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穹缓缓转过头,看着身后一脸警惕与茫然的丹恒和三月七,他将手掌,完整地按在了那扇大门冰冷的门板上。
“这扇门,”他用混杂着怀念与自信的平静口吻缓缓开口,脸上那副无辜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
“只有我能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