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那恶毒到极点的嘲讽,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默的灵魂上。当那句“你那没用的亲爹不要的赔钱货”和“你爸有钱”尖锐地刺破空气时,陈默感觉自己的大脑“嗡”地一声,仿佛有根弦彻底崩断了。
极致的愤怒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胸腔里奔涌咆哮,几乎要冲破喉咙,化作毁灭一切的怒吼。他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肌肉贲张,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一股暴戾的气息瞬间笼罩了他,让周围几个敏感的家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几乎就要冲上去,将这个毒妇从那无辜哭泣的小男孩身边扯开,用最原始的方式让她永远闭嘴!
然而,就在这怒涛即将吞噬理智的临界点,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牵引,死死地钉在了杨雪身边那个正因惊吓而哇哇大哭的小男孩身上。
男孩的哭声刺耳,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因为哭泣而皱成一团。三岁?还是四岁?
这个模糊的年龄判断,像一道微弱的、却带着绝对零度寒意的闪电,毫无预兆地劈开了陈默被愤怒和恨意充斥的脑海!
时间……时间!
一个冰冷、清晰、如同审判之锤般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轰然炸响:
“离婚判决生效日期……!”
那个日子,那个他以为早已被埋葬、实则早已刻入骨髓的日子——xxxx年x月x日!距离今天,整整四年零三个月又七天!每一个日夜的煎熬,每一次杨家的骚扰,都让这个日期在他记忆里反复加深,清晰得如同昨天!
“小男孩……目测三、四岁……”
“四年零三个月……”
两道冰冷的时间线,在陈默的思维中如同两条笔直的铁轨,轰然对撞!
嗡——!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冲击波从头顶灌入,瞬间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咆哮、所有的冲上去撕碎的冲动,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强大、更加冰冷、更加彻底的力量冻结、粉碎、化为齑粉!
他脸上的暴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死寂般的苍白。瞳孔深处,那原本燃烧着怒火的光芒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茫然。仿佛支撑他整个世界的最后一根柱子,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不需要任何证据,不需要任何解释。这个简单的、冰冷的算术题,答案昭然若揭!
婚内出轨!
孩子是张强的!
这个看起来三、四岁的男孩,是在他和杨雪的婚姻关系存续期间,甚至在杨雪病愈后、在他为了满足杨家无底洞般的索求而卖命奔波、在她心安理得享受他付出的时候,就已经怀上的!她躺在病床上被他救回来的同时,或许就已经在盘算着如何背叛他!
四年!整整四年!杨家那些人渣,杨父杨母杨伟王艳,他们打砸、辱骂、造谣、骚扰,理直气壮地指责他“辜负信任”、“欺负杨雪”、“欠钱不还”……原来一切的底气,都建立在这个最肮脏、最彻底、最令人作呕的背叛之上!他们以为他不知道?他们以为他懦弱到即使知道了也不敢反抗?他们以为可以永远用这个谎言来敲骨吸髓?!
他付出的是什么?
是骨髓!是半条命!是倾家荡产!是卖掉了安身立命的婚房!是跪遍了亲友借遍了高利贷!是母亲日夜操劳的泪水!是姐姐婚姻破裂、骨肉疏离的代价!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全部尊严!
而他换来的呢?
是一个在病床上就开始算计他、背叛他、吸干他最后一滴血后还要将他踩进地狱的毒妇!一个用最恶毒的语言当众羞辱他们亲生骨肉的魔鬼!
“噗——”
陈默感觉喉头一阵腥甜,一股逆血被他死死地压了下去。身体晃了晃,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空。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彻底的虚脱和冰冷。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荒谬到极点的、冰冷的、彻底的绝望和死寂。
他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只剩下空洞的眼神,茫然地穿透了还在尖声叫骂的杨雪,穿透了哭泣的小男孩,穿透了周围的一切,望向一个不存在的虚空。耳边杨雪那刺耳的辱骂声,小男孩的哭声,周围人群的议论声……所有的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不清,遥远而失真。
世界,在他眼前,彻底失去了色彩和声音,只剩下灰白一片,和深入骨髓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