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恩!这边!”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是陈念恩的班主任李老师,她正站在校门内侧,微笑着向排好队走出来的孩子们挥手道别。
陈念恩背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小书包,随着队伍走出来。她的小脸带着一丝放学后的轻松,目光习惯性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很快,她就看到了站在人群后方的爸爸,小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脚步也轻快起来,朝着陈默的方向小跑过来。
“爸爸!”
这一声清脆的呼唤,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酝酿已久的恶意。
杨雪的目光也立刻锁定了跑过来的陈念恩。当看到女儿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甚至有些磨损的旧校服,看到她脚上那双明显是杂牌、鞋帮处有些开胶的运动鞋,再看看自己身边儿子一身崭新的名牌,一股扭曲的优越感和刻骨的怨毒瞬间冲垮了她脸上那点强装的从容。
“哟!”一个拔高的、充满尖酸刻薄的女声骤然响起,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割裂了校门口相对和谐的放学氛围。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刚跑出几步的陈念恩,都不由自主地被这刺耳的声音吸引过去。
只见杨雪牵着儿子,几步就挡在了陈念恩跑向陈默的必经之路上。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女儿,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恶毒和轻蔑的弧度,声音尖锐得仿佛能刺破耳膜:
“这不是陈念恩吗?啧啧啧,瞧瞧这身行头!跟着你那穷鬼爹和乡下老太婆,就活该穿这种破烂货!连双像样的鞋都没有,真是可怜虫一个!”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向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陈念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迅速褪去,变得一片煞白。她猛地停住脚步,小小的身体因为巨大的羞辱和恐惧而微微颤抖,清澈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光鲜亮丽、却对她吐出如此恶毒话语的女人。这是她的妈妈?那个只在模糊记忆和冰冷照片里存在过的妈妈?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些接孩子的家长惊愕地看着这一幕,窃窃私语声响起。李老师也闻声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震惊和愤怒。
然而,杨雪的恶毒表演才刚刚开始。她似乎觉得仅羞辱陈念恩还不够解恨,或者说,她要通过这种踩踏亲生女儿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现在选择的“优越”。她猛地弯下腰,一把将身边懵懂的小男孩往前推了半步,指着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陈念恩,对着小男孩(同时也是对着陈念恩和所有能听到的人)用更加响亮、更加刻薄的语气尖叫道:
“看看!宝宝,你看看!这就是你那没用的亲爹不要的赔钱货!跟着穷鬼能有什么好下场?破衣烂衫,跟个叫花子似的!你比她强一百倍!你爸有钱!能给你买新衣服、新玩具、上好幼儿园!她算个什么东西?!”
“赔钱货”、“穷鬼”、“叫花子”、“算什么东西”……这些极端侮辱性的词汇,从一个亲生母亲口中喷薄而出,砸向自己年幼的女儿。杨雪的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仿佛通过践踏陈念恩,就能抹去她内心深处某些不堪的过往,就能证明她抛弃陈默、选择张强是多么“明智”。
小男孩被妈妈尖锐的声音和推搡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眼前脸色惨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小姐姐,又抬头看看妈妈狰狞的脸,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但这哭声,在杨雪歇斯底里的叫骂和陈念恩无声的巨大痛苦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陈念恩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滚落下来。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那双看向杨雪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被至亲之人背叛的剧痛,以及一种彻底死寂的冰冷。那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想离这个散发着恶毒气息的女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而这一切,都被几步之外、早已浑身僵冷的陈默,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听在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