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娘家那令人窒息的泥潭相比,杨雪身处的“金丝笼”,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却也爬满了名为“猜忌”的毒蛇,正一点点将她缠紧、吞噬。
张强给她买的这套高档公寓,装修奢华,视野开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但此刻,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落在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却只反射出冰冷的光泽,毫无暖意。
杨雪穿着真丝睡袍,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几张放大的、有些模糊的照片——张强和一个年轻女人在咖啡厅里谈笑风生,女人笑得花枝乱颤,张强的侧脸也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照片是前几天她花了大价钱雇私家侦探拍的。每看一次,都像有一把淬毒的匕首在她心上狠狠剜一下。
自从上次因为怀疑张强出轨爆发激烈冲突,被他推倒撞伤腰之后,两人陷入了更深的冷战。张强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甚至夜不归宿的次数也增多了。偶尔回来,也是满身酒气,倒头就睡,看都懒得看她一眼。那些昂贵的包包、首饰,再也换不来他一丝一毫的温情。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杨雪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巨大的恐慌和怨恨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想起当初和陈默在一起时,无论她怎么无理取闹,怎么索取无度,陈默总是默默地忍受,笨拙地满足她。那时的她,是绝对的中心,是理所当然被捧在手心的公主。而现在呢?她守着这冰冷的豪宅,像个被遗忘的摆设!张强对她的态度,比陈默那个窝囊废还不如!
不!她绝不甘心!她付出了那么多!背叛了陈默,背负了骂名,忍受着药物的副作用和身体的不适,才换来今天的生活!她绝不能被扫地出门!她必须抓住点什么!儿子!对,儿子小宝!这是她和张强之间唯一的、斩不断的联系!张强可以厌弃她,但总得顾忌儿子吧?
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让她濒临崩溃的神经稍稍安定了一些。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冲向儿童房。
儿童房里布置得如同童话世界。保姆正在给三岁多的小宝读绘本。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继承了张强浓眉大眼的优点,此刻正安静地听着故事。
“小宝!”杨雪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最温柔的笑容,张开手臂走进去,“到妈妈这里来!”
小宝看到妈妈进来,小小的身体却下意识地往保姆怀里缩了缩,大眼睛里带着一丝怯生生的陌生。上次杨雪疯狂地抱着他哭喊的样子,显然吓到了这个敏感的孩子。
杨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头像被针扎了一下,随即被更强烈的占有欲取代。她不管不顾地走上前,一把将儿子从保姆怀里抱了出来,紧紧搂在怀里,力气大得让小宝不舒服地挣扎起来。
“小宝乖,别怕,妈妈抱抱!妈妈最爱小宝了!”她把脸贴在儿子柔软的脸颊上,声音带着一种神经质的颤抖,“只有小宝对妈妈最好了,是不是?爸爸是坏人,爸爸不要我们了…只有妈妈要小宝…”
她颠三倒四地说着,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滴落在儿子的衣服上。小宝被勒得难受,又被妈妈的情绪吓到,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用力挣扎着:“放开!我要阿姨!我要阿姨!”
保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看着杨雪状若疯癫的样子,眼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哭什么哭!不许哭!”儿子的抗拒像火上浇油,杨雪的情绪瞬间失控,她摇晃着儿子小小的身体,声音尖利起来,“妈妈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跟妈妈亲?!是不是那个狐狸精教你的?!是不是?!”
小宝被她晃得哭得更凶了,小脸憋得通红。
“太太…您…您轻点,吓着孩子了…”保姆鼓起勇气,小声劝道。
“滚!你给我滚出去!”杨雪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像要吃人一样瞪着保姆,“我的儿子!不用你管!”
保姆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多言,低着头快步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杨雪和嚎啕大哭的儿子。小宝的哭声像魔音一样冲击着她的耳膜,让她头痛欲裂。她看着儿子哭得通红的、充满恐惧的小脸,再看看这冰冷空旷、毫无温情的“家”,一股巨大的、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感彻底淹没了她。
她颓然地松开手。小宝一落地,立刻像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跑向门口,嘴里喊着:“阿姨!阿姨!”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杨雪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昂贵的地毯上。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下来,真丝睡袍皱成一团。她看着儿子毫不犹豫逃离她的背影,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一个冰冷黑暗的大洞。
完了…一切都完了…
张强的厌弃,儿子的疏远,娘家的沉沦…她像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被孤零零地抛弃在冰冷的废墟里。那些曾经被她踩在脚下的、被她肆意索取和伤害的人——陈默、陈默的母亲、姐姐陈岚…他们的影子如同鬼魅般在她眼前晃动,带着无声的嘲讽。
极度的绝望之后,一种扭曲的、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草般在她心底滋生蔓延。她不能就这样认输!她还有儿子!只要儿子在,张强就不能完全甩掉她!她必须让儿子依赖她,离不开她!还有陈默…那个曾经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他现在凭什么能过安生日子?凭什么?!如果不是他反抗,如果不是他报警,她娘家怎么会变成那样?她怎么会失去最后的退路?!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逐渐成形。她要利用儿子!她要让陈默痛!她要让他知道,得罪她杨雪的下场!她要撕破他那虚假的平静!她要让他看看,她杨雪就算掉进泥潭,也能溅他一身脏污!
她挣扎着爬起来,冲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披头散发、眼神怨毒疯狂的女人,嘴角慢慢扯出一个扭曲而冰冷的笑容。泥潭深陷,她已无法自拔,那就拖着所有人一起沉沦!尤其是陈默!她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翻找着那个被她拉黑又偷偷存下的号码——陈岚的号码。她需要信息,需要知道陈默现在的情况,需要知道他最在乎什么…
猜忌的毒蛇,终于彻底吞噬了理智,将她拖入了复仇的疯狂深渊。她拨通了那个号码,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