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渔感受着体内久违的暖意和生机,看着严瑾那认真而专注的侧脸,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毫无保留的关切与努力,她那颗冰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心,似乎也被这温暖的造化之力,悄然融化了一丝缝隙。
她缓缓闭上眼睛,不再抗拒,彻底放松下来,引导着这股珍贵的造化之力,流向自己伤势最重的地方。
时间在寂静的山洞中缓缓流逝。
乳白色的造化光晕逐渐黯淡,最终完全收敛回严瑾体内。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收回抵在陈渔后心的手掌,额头上已满是汗珠,脸色也因消耗过大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晶晶的,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
陈渔周身的气息已然平稳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揪的濒死之感。
她苍白的脸颊上也恢复了一丝淡淡的血色,如同白玉染上了微霞。
随后她缓缓睁开眼,感受着体内那被巧妙修复的伤势和残存的、温暖而充满生机的造化之力,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转过身,看向明显脱力的严瑾,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感谢的话,但最终只是轻声道:“……多谢。你的力量,很神奇。”
她的声音依旧清淡,却少了几分以往的疏离,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严瑾摆摆手,扯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
“应该的,要不是你,我早就死在那三个家伙手里了。”
他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有些不确定地补充道:“不过……陈姑娘,我刚才……好像感觉到,你体内的力量,似乎……嗯……有些特别?”
他措辞很小心,没有直接说出“不完整”、“被切割”这种听起来就很惊悚的感受,但那疑惑的表情却掩饰不住。
就在之前严瑾引导自己的造化之力进入陈渔的身体之中修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的地方。
这位圣女的身体之中力量极为奇特,就像是一个完整的人被凭空切开成了好几份一样,而陈渔就是那几份之中的一个。
而且更关键的是严瑾隐约觉得陈渔现在的魂魄状态也有些不对。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份感觉从何而来,但是靠近陈渔之后,那种对魂道的莫名其妙的亲近感还是让严瑾有所意动。
听到这话的陈渔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波动,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她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严瑾探究的目光,语气平淡:“旧伤罢了,无碍。”
旧伤?
什么样的旧伤会让一个人的力量和魂魄都呈现出那种诡异的、仿佛被平等分割过的缺失感?
严瑾心中疑窦丛生,这绝非普通伤势能达到的效果。
但他见陈渔明显不愿多谈,也只好将疑问压回心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他自己那一团乱麻的身世一样。
眼下,还有更紧迫的事情需要理清。
严瑾收敛心神,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陈姑娘,这次追杀我们的人,那个‘烛龙之眼’,他们的目标似乎非常明确,就是你。”
他回想起那三位仙境强者的话和态度,“他们口口声声说要将你带回什么‘星河圣地’听候发落。而且他们……好像完全不知道我的事情?”
这是他最大的疑惑。
如果对方是妖族雇佣的,或者是因为古画洞天而来,没理由只盯着陈渔,而对他这个“正主”如此忽视,甚至一开始还想随手打发掉。
陈渔沉默了片刻,轻轻颔首,确认了他的猜测:“嗯。他们是为我而来。与你应无直接关联。”
这个结论,让两人都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排除了妖族立刻察觉严瑾身份并动用如此恐怖力量的可能性。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谜团。
陈渔和她的“娘家”星河圣地之间,究竟发生了何等严重的事情,竟会让圣地不惜出动“烛龙之眼”这样的组织,派出三位仙境强者来追捕她这位“前圣女”?
严瑾想起纪怀曾经提过一嘴的“叛出圣地”、“卷走重宝”,他看着眼前清冷如月、却又透着一丝脆弱的女子,实在无法将她与“叛徒”两个字联系起来。
山洞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沉默。
严瑾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为什么离开星河圣地?他们为什么说你叛逃?你之前做了什么?烛龙之眼还会不会再来?
但他看着陈渔那微微低垂的眼睑、紧抿的嘴唇和周身那下意识散发出的、拒绝深入的淡漠气息,所有的问题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得出来,她不想说。
那段过去,对她而言,或许是比身体上的伤势更沉重、更不愿触及的东西。
最终,严瑾只是叹了口气,语气轻松了些,试图打破这略显凝滞的气氛:
“不想说没关系。反正我现在自己也是一脑袋浆糊,搞不清自己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咱们这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他试图开个玩笑,但效果似乎一般。
陈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又像是别的什么情绪,快得抓不住。
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最初的尴尬和戒备,也不再是疗伤时的全心投入,而是一种……彼此都背负着沉重秘密、前路未知、却又因共同经历生死而产生了一丝奇特羁绊的复杂沉默。
他们都知道,烛龙之眼的威胁并未解除。
这次的失败,只会让对方下一次的行动更加猛烈和不择手段。星河圣地的叛徒之名,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而严瑾身上的谜团和那招惹来的古画洞天麻烦,也同样迫在眉睫。
未来,依旧是一片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但现在,至少在这个简陋的山洞里,在经历了生死与共之后,他们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喘息之机,以及一份心照不宣的、脆弱的信任。
严瑾盘膝坐好,开始调息恢复自己消耗的力量。有了造化笔坐镇识海,他吸收和转化灵力的效率远超以往。
陈渔也重新闭上眼,继续引导体内残存的造化之力,默默疗伤,同时,或许也在思考着同样迷茫而危险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