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十年(1860年),英法联军兵临北京,咸丰帝仓皇逃往热河,由于精神惶恐和沉湎酒色,健康急剧恶化。至咸丰十一年七月,他自知不久人世,于十七日召集群臣立下遗诏:立皇长子载淳为皇太子,命载垣、端华、肃顺等八人为“赞襄政务王大臣”,总揽朝政;同时将“御赏”印赐给皇后钮祜禄氏,“同道堂”印赐给皇太子(由其生母懿贵妃叶赫那拉氏代管),规定一切谕旨需加盖两印方能生效。
咸丰帝试图以“八大臣辅政”与“两宫印信制衡”来达到权力的平衡,却未料这一安排反而激化了矛盾。八大臣以“辅政”为名,轻视两宫太后,尤其忌惮叶赫那拉氏的政治野心。肃顺曾公开扬言:“妇人不得干政,乃祖宗家法!”(《清代野史》)而叶赫那拉氏则敏锐察觉到,若任由八大臣专权,自己与年幼的皇帝将沦为傀儡。
叶赫那拉氏深知,仅凭两宫太后的身份难以撼动八大臣,必须寻找外援。此时,被排除在辅政集团之外的恭亲王奕欣,成了最佳人选。奕欣因与咸丰帝早年有隙,未获顾命之职,心怀不满;且他在与英法联军议和中展现出的能力,已成为清廷中颇具实力的政治力量。
咸丰十一年八月初一,奕欣以“奔丧”为名抵达热河。按八大臣规定,亲王见太后需有大臣陪同,叶赫那拉氏却设法让奕欣单独进入内宫。据《热河密札》记载,两人在烟波致爽殿东暖阁密谈约两小时,“屏退左右,言及肃顺等专擅,相对泣下”,最终达成共识:奕欣负责在京联络文武百官、争取外国势力支持,两宫太后则在热河设法拖延,伺机回京后发动政变。
为掩人耳目,双方以“叩谒梓宫”为名多次接触,通过太监安德海传递密信。叶赫那拉氏还暗中拉拢了对肃顺不满的兵部侍郎胜保、蒙古亲王僧格林沁,为政变积蓄军事力量。
咸丰十一年九月二十三日,咸丰帝灵柩启程回京。叶赫那拉氏以“皇帝年幼,经不起长途颠簸”为由,与钮祜禄氏携载淳先行,于二十九日抵达北京,比灵柩早四天入城。这四天的时间差,成为政变成功的关键。
十月一日,奕欣率文武百官在德胜门迎接两宫太后,随即密商部署。次日凌晨,胜保率亲兵包围了八大臣在京的府邸。当载垣、端华等人上朝途经紫禁城景运门时,被早已等候的奕欣拦下,出示两宫太后的谕旨:“载垣等朋比为奸,专擅跋扈,着即革职拿问!”(《清穆宗实录》)载垣厉声反驳:“我辈受先帝顾命,太后无权革我等职!”奕欣回应:“太后有皇帝密诏,你敢抗旨?”随即命人将其拿下。
此时,肃顺正护送灵柩行至密云,亦被提前埋伏的醇郡王奕譞捕获。据《檐檐曝杂记》记载,肃顺被抓时“方拥二妾卧于帐中,猝不及防,骂声不绝”,最终与载垣、端华一同被押入宗人府狱。
十月六日,两宫太后以皇帝名义发布谕旨,历数八大臣罪状,将载垣、端华赐死,肃顺“斩立决”,其余五人或革职流放,或降职调用。这场不流血的政变,因发生在辛酉年(1861年),史称“辛酉政变”,又称“祺祥政变”(因八大臣曾拟定新年号为“祺祥”)。
政变后,清廷改元“同治”,寓意“两宫太后共同治理”。十一月一日,慈安太后(钮祜禄氏)与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在紫禁城养心殿正式垂帘听政,恭亲王奕欣被任命为议政王,掌管军机处与总理衙门。这一格局的确立,标志着慈禧太后开始登上权力舞台的中心。
《清史稿·后妃传》记载:“是时,孝贞(慈安)性宽和,事多决于孝钦(慈禧)。”慈禧凭借敏锐的政治嗅觉与强硬手腕,逐步架空了奕欣,巩固了自身权力。而“垂帘听政”这一打破祖制的做法,虽在初期稳定了动荡的政局,为洋务运动的开展提供了条件,却也开启了晚清太后干政的先例,深刻影响了此后半个世纪的中国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