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李如玉那句“内部,或有鼠辈通风报信”如同冰锥,刺破了短暂的战术部署氛围,带来一种更彻骨的寒意。
内部有鬼? 这个词像毒蛇一样钻入鹿玖的脑海,让他脊背发凉。磐石科技是他和李如玉一手打造、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地方,核心团队更是经过层层筛选、共同经历过风浪的伙伴。秦海、技术部的骨干、安保队的精英……谁会背叛?又为了什么?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被背叛的痛楚涌上心头,但鹿玖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情绪用事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沉稳:“娘娘怀疑是谁?秦海?技术部的小刘?还是安保队的……”
“未有实证,不可妄断。”李如玉打断他,声音冰冷而理智,“信号中断时机过于巧合,对方反应速度远超常理,此为其一。其二,信号源位置锁定乃最高加密信息,知情者范围极小。其三,那反馈信号……若非内部接应,外人难以在如此短时间内完成接收并做出切断指令。”
她条理清晰,分析得冷酷而精准,仿佛在剖析一件与己无关的案件,唯有眼底深处那抹极淡的、被信任之人可能背叛的冰冷怒意,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
“范围很小……”鹿玖迅速在脑中过滤着知情者名单。除了他和李如玉,就只有秦海、技术部负责追踪的两位绝对核心工程师,以及安保部负责执行布控指令的队长。总共不超过六个人!
“朕已令秦海暂停一切行动,原地待命,所有知情人员暂时隔离,通讯设备交由‘磐石’最高级别AI监管分析。”李如玉走到书桌前,调出一个加密界面,上面显示着几条刚刚发出的、权限极高的指令,“对外宣称信号源为干扰误报,行动取消。”
鹿玖看着屏幕上那几条冷静到近乎无情的指令,心中凛然。这就是她的风格,雷霆手段,绝不姑息,也绝不冤枉。在真相大白之前,所有人都是怀疑对象,包括最亲近的下属。
“那我们……”鹿玖看向李如玉。
“等。”李如玉吐出一个字,目光重新投向屏幕上那片废弃厂区的结构图,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缓慢而充满压迫感,“等AI的通讯分析结果,等对方……下一次露出马脚。蛇既已受惊,要么缩回洞深处,要么……会更快地再次出击。”
她抬起眸,看向鹿玖,眼神深邃:“在此期间,公司日常事务照旧,不得露出任何异样。你我……一如往常。”
一如往常。这四个字此刻听起来如此沉重。意味着他们要在这暗流汹涌的怀疑中,维持表面的平静,甚至要对可能存在的背叛者微笑如常。
鹿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但更多的是被赋予的信任。她将如此棘手的事情毫无保留地摆在他面前,与他共同面对。他用力点头:“我明白。我会处理好公司的事情,绝不会打草惊蛇。”
李如玉看着他迅速沉稳下来的眼神和那份担当,冰冷的眸光似乎缓和了一丝。她忽然道:“今日会议,你应对得不错。深科的技术总监,日后可由你主要负责对接。”
这看似突兀的话题转移,却是一种无声的肯定和放权。在怀疑可能存在的此刻,她将更重要的对外业务交到他手上,意义非凡。
“是,定不负所托。”鹿玖郑重应下。
就在这时,书桌上的内部通讯灯轻轻闪烁了一下,传来AI系统冰冷的电子音:“权限指令已执行完毕。目标人员已暂时隔离,通讯设备监管中。初步扫描未发现异常对外通讯记录,深层数据分析预计需要两小时。”
“继续。”李如玉淡淡回应,关闭了通讯。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似乎将刚才的凝重暂时压下:“天色已晚,今日便到此为止。”
她走出书房,鹿玖默默跟上。客厅里依旧温暖宁静,仿佛方才书房中的惊涛骇浪只是幻觉。
李如玉走向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拿出几个水果,走到水池边清洗。她的动作依旧优雅,看不出丝毫异样。
鹿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纤细却挺拔的背影,心中情绪复杂。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娘娘,无论内部是谁,无论因为什么,我永远站在您这边。”
李如玉洗水果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没有回头,水流声哗哗作响。过了几秒,她才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但那一声里,似乎少了些许冰冷,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慰藉。
她将洗好的水果放在果盘里,递给鹿玖一个红透的苹果:“吃了,补充维生素。”
鹿玖接过苹果,指尖碰到她微凉的手指,心脏又不争气地快跳了一拍。他低着头,啃了一口苹果,清甜汁液溢满口腔,却压不住心底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守护欲。
两人没有再谈论那个沉重的话题,仿佛默契地将其封存,等待合适的时机开启。他们坐在客厅里,安静地吃着水果,看着晚间新闻里播放着世界各地的琐事,一种诡异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日常感弥漫开来。
然而,在这份平静之下,无形的网已经撒下。AI正在冰冷地剖析着每一字节的数据,寻找着可能存在的背叛痕迹。而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或许也正在因计划受挫而焦躁,谋划着下一次更阴险的行动。
信任经历了考验,变得更显珍贵,也更加脆弱。
吃完水果,李如玉起身回房:“明日照常上班,一切如旧。”
“是。”鹿玖看着她关上房门,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秦海、技术骨干、安保队长的名字,眼神复杂。他愿意相信他们中的每一个人,但理智告诉他,李如玉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他不能打草惊蛇,但他也有自己的方式。
他走到书房,锁上门,打开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加密程序。这是他利用“磐石”技术私下编写的一个后台监测小程序,权限极高,且极其隐蔽,原本只是为了应对极端商业间谍情况,从未想过会用在自己人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几个知情人的名字输入进去,设定了特定的行为模式和通讯关键词触发警报。这不是不信任李如玉的安排,而是他需要用自己的方式去验证,去保护,去抓住那只可能存在的“老鼠”。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稍微安心了一些。
夜已深,城市依旧喧嚣。合租屋内,灯光熄灭,陷入一片黑暗宁静。但两颗心,却都在黑暗中保持着高度的清醒和警惕。
信任与怀疑,忠诚与背叛,如同光与影,在这片宁静之下无声地交锋。
而遥远的城西废弃厂区地下,某个隐蔽的角落,一个屏幕闪烁着微光,上面跳动着一行冰冷的代码:
【诱饵已撤,清除痕迹。目标警觉性提升,计划b启动。等待下一步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