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根本不需要更多的命令,他身后那黑压压的、早已被饥饿、贪婪和绝望折磨得双眼发红的军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嘶吼!那吼声汇聚成一股恐怖的声浪,竟然短暂地压过了狂风的呼啸!
攻城开始了!
城下难民们组成的鱼飞的军队仿佛黑色的潮水猛地拍向坚硬的礁石!
“放箭!”杨木木的怒吼在城楼响起。
嗡——!
一片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从城垛后倾泻而下,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扎入冲锋的人群中。
顿时,惨叫声四起,冲在最前面的鱼飞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地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土地,但后面的人仿佛没有看见,依旧踩着温热粘稠的血泊和尚未死透的同伴的身体,疯狂前冲!
滚木和礌石被守军奋力推下,沿着城墙轰隆隆砸落,带起更多的骨碎筋折和绝望哀嚎。
然而,鱼飞的人太多了,而且太过疯狂。不断有人冒着箭雨滚石冲到墙根下,奋力架起云梯。冰冷的铁钩扣住城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无数身影如同蚂蚁般开始向上攀爬。
“金汁!倒!”杨木木的声音在西南城段炸响。
烧得滚烫的、恶臭扑鼻的粪汁混合物被兜头浇下,城墙下立刻爆发出比死亡更凄厉的惨叫。被烫熟的皮肉散发出可怕的焦臭味,中者非死即残,痛苦万分。
但依旧有人爬了上来!
第一个鱼飞的士兵嚎叫着跃上垛口,面目狰狞,挥刀砍向最近的守军。那守军猝不及防,被一刀劈翻在地。但立刻就有三四杆长矛从不同方向刺来,将那士兵狠狠捅穿,挑下城墙!
更多的云梯被架起,越来越多的人冒死攀爬,城头各处都爆发了惨烈的白刃战。
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利刃入肉的噗嗤声、垂死的咒骂声、疯狂的呐喊声……彻底取代了一切,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
鱼飞依旧站在原地,狂风吹拂着他花白的头发,他干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死死盯着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的城墙。
然而,在隆冬城内,却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数十名天璇精心安排的绝对心腹,早已换上了沾染泥污和暗红血渍的雪境兵士服饰,那血迹甚至还未完全干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他们混在那些气喘吁吁的传令兵和互相搀扶、哀嚎不断的伤员队伍里,绝望的嘶喊声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点。
“西北门!西北门告急!常将军那边快顶不住了!请求支援!快啊!”
“后面!有一大股敌军!从山坳里绕到我们后面去了!完了!我们被包抄了!”
这些真假难辨、指向不一的噩耗,像瘟疫一样在负责西城区域的守军中迅速传播、发酵。
就在这人心惶惶之际——
一声更加尖利的惊呼炸响!
“着火了!快看!那边起火了!”
只见西城门楼附近,一处临时堆放用于修补工事的少量草料和维修木材的角落,猛地窜起巨大的火苗!
狂风成了火焰最凶猛的帮凶,几乎是瞬间就将火势催发得难以控制。
浓烟不再是丝丝缕缕,而是如同黑色的巨蟒翻滚着冲天而起,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空气,刺鼻的焦糊味迅速弥漫开来。
“救火!快救火!”西门的副将脸色煞白,声嘶力竭地吼道。
城内失火,尤其是在敌军压城、物资紧张的关头,简直是灾难性的。一旦火势蔓延,烧毁器械甚至引发更大的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一部分守军下意识地就要冲向火场,阵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
就在西门守军被突如其来的火灾搅得心神大乱、一部分兵力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去救火,导致城防出现短暂而致命空隙的瞬间——
城外混乱的厮杀中,猛地窜出一队人马!
他们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约莫几百人,盔甲歪斜,沾满泥泞和暗红色的污渍,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缠着渗血的布条。
他们在城外拼命拍打着厚重的西门,发出绝望而嘶哑的哀嚎:
“开门!快开门啊!我们是自己人!”
“我们是圣上秘密派出去的先锋,途中遇伏了!”
“后面还有追兵!快让我们进去!”
守城军们下意识地收起了手里的武器。城外的人看起来太真实了——那狼狈的样子,那惊恐的眼神,那雪境的衣甲和破旗……更何况,万一他们真是圣上派出执行机密任务的先锋队,此刻若拒之门外,导致他们全军覆没,这个罪责谁能担待得起?
疑惑、恐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城墙上的守军下意识地放下了弓箭,目光投向了指挥的副将。
那副将此刻也是满头大汗,一头雾水,内心激烈挣扎。他紧握着刀柄,探出身子对着城下嘶喊,试图压下心中的混乱:“胡说八道!圣上远在寒山腹地,何时派出过先锋队?”
城下的人似乎更加激动和绝望:
“将军!是密令!是圣上的密令啊!”
就在混乱的时候,在城墙的另一头,常熙正带兵指挥守城,一个传令兵指着城门楼附近翻滚的黑烟,脸上满是惊惶:“常将军!不好!西门那边起火了!”
常熙心头一沉,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队狼狈不堪的士兵正在拼命拍打着城门,口里喊着什么。
奇怪——
常熙的战场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对劲——哪来的人?这一队人是什么时候出城的?
常熙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心中的疑窦瞬间放大到了极致:“那边是什么人?”
传令兵道:“他们说自己是圣上派出去的先锋队!”
常熙心中疑窦更深——
不对,他是隆冬城的主要守将之一,若圣上真有如此规模的军事行动,他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圣上什么时候派过先锋队?我怎么不知道?!”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调,“大杨将军知道吗?他那边可有消息?!”
那传令兵被常熙凌厉的气势所慑,结结巴巴地道:“大杨将军他……他那边也……”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咻!
一支力道极其强劲、角度无比刁钻的长箭,并非来自城下攻城的鱼飞军,而是从侧面——那片因火灾而更加混乱的人群方向——如同毒蛇出洞般疾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