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倾月问他:“既然你早知道我不是原来的林倾月,为何从来不问我来历?”
东方起反问:“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林倾月摇头。
东方起微微一笑:“既如此,我又何必多问呢?人人都有不愿言说的秘密,这本就是人之常情。我只需确定你非大奸大恶之辈,便足够了。”
他倒是想得单纯。
“可你又如何确定我不是大奸大恶之辈?”
东方起指尖点了点自己的眼,又按了按心口:“凭我亲眼所见、亲身所历、心底所感。”
“当初你于危难中救我,后来又陪我一路北行,所见不平你都会出手干预。在赤影之地更是舍命相护,才有我的今日。即便你真是恶鬼,也是怀了佛心的恶鬼,又有何惧?”
“至于东方宴……”
他淡淡扫过地上的尸身,语气平静:“从前他三番五次与我为敌,我早有杀心,不过看在老晋王的面子上才留他一命。如今他既已知晓你的秘密,为防后患,自然该斩草除根。”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他这般懂林倾月。
如今单是林如珍那几句谗言,东方宴便对林倾月生出歹心,青天白日就敢将人掳走。
此番若再容他活着,难保他不会四处散播污言秽语,让林倾月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方才,东方起才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看似冲动,实则深思熟虑。
林倾月对于东方起的回答很是满意,“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正事要紧——林如珍腹中既有飞天尸蚕寄生,或许能从她的记忆里,找到我们要找的幕后主使。”
“好,接下来就看你了。”
东方起暗自失笑:这时候还惦记着玄镜司的差事,她就算自称是恶人,又有谁会信?
林倾月手指快速结印,同时祭出符箓,呵斥一声:
“以血为引,溯梦回影!”
随着林倾月的法诀念出,一道金色的符光就落入了林如珍的识海里。
林如珍的上空浮现出一片光幕,清晰地将她过去两个月经历过的种种折射出来——
漆黑的午夜,披着斗篷的林如珍慌张地奔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那是两个月前,她胆大包天的把东方宴给睡了以后,又怕东方宴会找自己算账,于是连夜逃走。
她不敢回林家,否则肯定会被东方宴找到。
林霄那种自私凉薄的人,是不可能为自己一个养女,得罪晋王。
于是她悄悄去了京城几个名媛闺秀家里。
可过去,那些和她关系很好的那些手帕交们,早已知晓了她假千金的身份,连见一面都不肯。
直到后来,她找到了冯家。
冯英的妾室颜秋儿,曾经和林如珍有过几次交往。
不过从前,林如珍是侯府千金,对颜秋儿的身份是看不上的。
只因为冯英是国子监祭酒,林家需要这个人脉,所以林如珍才迫不得已自降身份,和颜秋儿打过交道,关系算不得特别好。
来到冯家也真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
没想到的是,颜秋儿居然亲自来出来接她,还将她安排在冯家的厢房住下。
在聊起过去的时候,林如珍毫不避讳地把她和林倾月的恩怨纠葛,说给颜秋儿听。
颜秋儿听着听着,忽然道:“那晋王妃还真是很奇怪,前后就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变了一个人?”林如珍醍醐灌顶,“对,没错!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除了外表没变,她的言行举止、脾气秉性,通通都和以前不一样。还有那一身奇奇怪怪的本事,也不知道是怎么冒出来的。”
“有一回,她不过就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就给我种下一种古怪的符咒。害得我口舌生疮,如今说话的声音依然嘶哑难听,就像临终的老太婆一样!”
颜秋儿思忖着道:“根据你的描述来看,林倾月的情况很像是被夺舍。”
“夺舍?”
“所谓夺舍,是指身体被雀占鸠巢。我听说民间有些修炼邪术的人,身体衰老,为了继续活下去,就夺取别人的身体为己用。又或者,已经死亡没有肉身的恶鬼,占据活人的身体重活一世。就会出现脾气秉性完全大变的情况!”
“所以,林倾月是被人夺舍了?后来的那个,是恶鬼上身?”
想通了这些,林如珍欣喜若狂:“若是晋王知道了真相,肯定不会再要她。那王妃的位置,还是我的!没错,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位置!”
她抓着颜秋儿的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我要怎么样证明她是夺舍的恶鬼?秋儿,你可千万要帮帮我呀!等我当了晋王妃,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颜秋儿看了看她的肚子:“现在晋王还被蒙蔽,不是时候。等你确定怀了身孕再去,会更加保险。那时你拆穿了林倾月的身份,在晋王跟前立下大功,又怀了他的子嗣,他一定会厚待你们母子。”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林如珍每天都要查看几次肚子。
她想要怀孕,想要最后博一次。希望那一夜的大胆行径怀上东方宴的孩子,然后母凭子贵。
情急之下,她隔两天都要让颜秋儿帮她请大夫把脉搏。
可惜每次结果都不如人意。
后来,颜秋儿给送了她一颗滋补凝胎丸。
颜秋儿哄她说:“这是民间秘方,服下之后,哪怕没有受孕,也能将当时的精气留住凝固成胎。”
“此话当真?”林如珍盯着颜秋儿的肚子看,“你自己嫁入冯家不也一年有余了吗?怎么你一直没有怀孕?有这种好东西,你难道不会自己吃吗?”
颜秋儿叹了口气:“我运气不如你好啊,晋王年富力强,一击就中的概率很高。不像我们家那位……外强中干,早就不中用了。我若是怀了,反而会让他觉得我给他戴绿帽子。所以这颗滋补凝胎丸,我根本就用不上。如今送给未来的晋王妃,王妃将来得势可千万莫忘了我啊。”
林如珍这才放下心来,当着颜秋儿的面吞下了那颗凝胎丸。
几天之后,大夫再来诊脉,果然诊出了喜脉。
但奇怪的事,没过多久,她就能感觉肚子里有东西在动来动去。
颜秋儿说,这叫胎动,说明胎儿活泼顽皮,定是个小子。
林如珍没有经验,哪里知道胎动要怀孕四五个月之后才会产生?
她对颜秋儿的话信以为真,每天做梦都是自己生下麟儿被晋王迎回王府,过上金尊玉贵生活的场景。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林如珍的肚子越来越大。
那天,她在冯家实在呆得太无聊,颜秋儿就陪她出去逛街。
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玄镜司的人冲了冯家,要来捉拿颜秋儿。
颜秋儿眼见事情不妙,拽着林如珍就跑。
林如珍大着肚子,没跑多久就摔了一跟头。
她不解地问颜秋儿:“玄镜司的人为什么抓你?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