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澹台家一行人与三只妖王及其族群的激烈血战,萧尘林沿着熔渣平原边缘向裂谷深处潜行的路途,竟出乎意料地顺畅。
原本游荡在沿途的低阶妖兽仿佛都被那震天的厮杀声吸引了过去,一路上连只熔岩鬣狗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份“清静”也带来了额外收获。
裂谷深处火灵气异常浓郁,催生了不少珍稀灵植。
萧尘林目光如炬,在灼热的岩缝、冷却的熔岩台地间,小心翼翼地采摘。
三品灵植「熔心草」叶片赤红如凝固岩浆,蕴含精纯火元;
「焰纹菇」生于阴湿岩隙,伞盖上天然焰形纹路流转;
「火精藤」缠绕于焦黑石柱,藤蔓坚韧,汁液滚烫。
他共采摘了十三株形态各异的三品灵植,以及三十几株如「赤晶花」、「地火苔」等二品灵植,收获颇丰。
“可惜未见四品踪影。”萧尘林将最后一株「熔心草」收入玉盒,心中暗忖,“若有,怕也生长在那三只筑基九层妖王的巢穴附近了。”
他果断打消了探寻的念头,筑基六层去招惹那种存在,无异于自寻死路,小命要紧。
他不再停留,循着地图指引,加快脚步向标记为「地心熔窟」的方向行去。
沿途弯道渐多,温度也愈发灼人,空气扭曲得如同水波。
辟火丹和寒蚕丝披风带来的凉意已有些杯水车薪。
终于,穿过一道狭窄的天然石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呈现眼前。
洞顶垂下无数尖锐的赤红钟乳石,如同凝固的火焰。
洞壁并非普通岩石,而是镶嵌着密密麻麻、闪烁着暗红、橙黄乃至淡金色光泽的矿石,正是蕴含浓郁火灵气的「离火火晶」矿脉,将整个洞窟映照得光怪陆离,热浪蒸腾。
溶洞底部,一汪粘稠、缓慢流淌的暗红色岩浆湖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高温,咕嘟作响的气泡破裂,溅起点点火星。
而在岩浆湖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块数十丈方圆的黑色岩地,如同湖心孤岛。
萧尘林的目光瞬间被岩地上的两样事物牢牢吸引。
其一,是岩地边缘裸露出的几块矿石。
它们色泽暗金,质地仿佛流动的金属,即便在如此高温下也散发着内敛而坚韧的光泽——正是此行目标之一的「离火金精」!
其二,则位于岩地最深处,靠近滚烫岩壁的地方。
那里生长着一株奇异的植物。它约莫三尺高,形态似莲非莲。
主干如赤玉雕琢,晶莹剔透,内里仿佛有岩浆缓缓流淌。
顶端并非盛开的花朵,而是九片紧紧包裹、形似花苞的厚实叶片,叶片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近乎于黑的暗红色,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金色脉络,如同封印着某种恐怖的能量。
丝丝缕缕精纯至极的火灵气息,正从这闭合的花苞中不断逸散出来,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微微扭曲。
“五品灵植,「九幽冥炎莲」!”萧尘林心头剧震,几乎屏住了呼吸。
然而,仔细观察,萧尘林眉头微蹙。
这株灵植虽气息惊人,但状态似乎有些萎靡。
那九片包裹的暗红叶瓣边缘,隐约可见几缕细微的、不正常的灰败之气缠绕,仿佛生机被某种阴寒之物侵蚀,导致其光华内敛,未能完全绽放出五品灵植应有的磅礴气象。
“天材地宝,竟也难逃病厄?”他心中暗自惊疑,身形一晃,施展身法,几个轻盈的起落便稳稳踏上了湖心岩地。
炽热的地面透过靴底传来,他无暇顾及,缓步靠近那株奇异的暗红“火莲”,凝神细察。
他绕着灵植缓缓踱步,口中下意识地低声分析着:“此物生于极阳熔窟,汲取地心精火,本该至阳至纯,生机勃发。但这叶瓣边缘的灰败之气…阴寒蚀骨,竟似能侵蚀其本源火元?怪哉…莫非此地火脉有异?还是…”
“我倒是说这破地方哪来的娃娃声,絮絮叨叨扰人清静,原来是你这小子。”
一个苍老、低沉、带着浓浓睡意,却又仿佛蕴含着大地般厚重力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萧尘林身侧响起。
萧尘林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他猛地转身,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他身旁不足一丈之处,那原本看似与黑色岩地融为一体的“巨大岩石”,此刻缓缓抬了起来——那赫然是一只庞大得难以想象的龟首。
龟首布满沧桑褶皱,皮肤如同历经亿万年风化的玄武岩,呈现出深沉的暗褐色。
一双灯笼大小的眼睛缓缓睁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与整个熔窟地脉连为一体的厚重威压,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萧尘林的神识下意识地扫过,却如同泥牛入海,感受不到丝毫灵力波动。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眼前这老龟的修为境界,远在他筑基六层之上。
强如筑基后期的神识都无法探测,唯有…金丹大妖,传闻中能口吐人言的存在。
冷汗瞬间浸透了萧尘林的后背,在这灼热的环境中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全身肌肉紧绷,灵力下意识地运转到极致,所有防御手段蓄势待发,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脱身之策,却又在对方那平静得可怕的目光下,感觉每一种都脆弱不堪。
老龟似乎完全看穿了萧尘林的惊骇与戒备,巨大的头颅微微歪了歪,那金黄色的竖瞳中竟流露出一丝…近似于无聊的温和。
它张开巨口,声音依旧低沉平缓,带着一种历经漫长岁月的疲惫感:“小娃娃,无需这般紧张。老龟我活了太久,早已过了杀伐成性的年纪。打打杀杀,太累。”
它慢悠悠地说着,目光从萧尘林身上移开,落在了那株暗红色的奇异灵植上,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方才听你对着我这‘老邻居’念念叨叨,似乎看出了些门道?老龟我守着它也有些年头了,只觉它气息日益萎靡,却苦无头绪。你这娃娃,对它…有何看法?”
老龟那平静却蕴含无上威严的目光落在萧尘林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空气中的灼热仿佛凝固了,只有岩浆湖底气泡破裂的咕嘟声,衬得洞窟更加死寂。
萧尘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金丹大妖当面,任何谎言或敷衍都是取死之道。
他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重新投向那株「九幽冥炎莲」,将刚才的观察和分析,用尽可能清晰平实的语言道出:
“前辈明鉴。此灵植,晚辈观其形态气息,为传说中的「九幽冥炎莲」。其生于至阳熔窟,本应汲取精纯地火,生机磅礴。但是细观其叶瓣边缘,尤其是那几处最为暗沉的区域。”
他伸手指了指几处灰败之气最明显的位置,“隐有丝丝缕缕、至阴至寒的玄阴地煞缠绕侵蚀。”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此煞气,非是外侵,倒像是…自其根系所汲取的地火深处,便已混杂其中!地火刚猛暴烈,玄阴地煞则阴寒蚀骨,两者本应相克相消。但这「九幽冥炎莲」的玄妙之处,本就在于能调和阴阳,化相克为相生,滋养其独特的‘冥炎’。”
“问题在于,”萧尘林眉头紧锁,说出了关键,“此地脉之中的玄阴地煞,其精纯阴寒之性,似乎远超这株尚未成熟的灵莲所能调和转化的极限!如同稚子欲举千钧,非但不能化为己用,反被其阴寒之力不断侵蚀本源火元,导致生机受滞,迟迟无法进入下一阶段的生长。”
他抬起头,看向老龟那双熔金般的巨大竖瞳,语气带着一丝谨慎的确认:“前辈守护于此,想必也察觉到此地火脉气息中,那丝挥之不去的阴寒之意吧?根源,恐怕就在这过盛的玄阴地煞上。此莲非病,实乃‘虚不受补’,被其生长所需、却又过于霸道的‘养分’所伤。”
溶窟内一片寂静。
老龟巨大的头颅纹丝不动,只有那双熔金竖瞳中,光芒微微流转,似乎在消化萧尘林的话语,又像是在审视这个胆大心细的人类娃娃。
良久,一声低沉悠长的叹息响起,仿佛来自亘古的地脉深处。
“九幽冥炎莲…玄阴地煞…虚不受补…”老龟缓缓重复着这几个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小娃娃,你眼力倒是不差。比之前那些误入此地,只知喊打喊杀或觊觎宝物的蠢货,强了太多。”
它巨大的头颅微微点了点,算是认可了萧尘林的判断:“不错。老龟我在此沉睡数百年,便是借此地火温养这株灵莲,亦借其散逸的阴阳火元延缓我这身老骨头的‘天人五衰’。近几十年来,确实感到这莲儿生机增长缓慢,气息中多了一丝不该有的萎靡,连带这地心火脉,也似乎…不那么‘纯’了。根源竟是这玄阴地煞过盛?”
老龟的金色竖瞳凝视着萧尘林,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你既能看出症结,想必…也知晓解决之法?至少,比老龟我这不通丹植之道的老家伙,多点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