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旁边有个挑衣服的中年男人突然停下了动作。这位同志,你刚才说这里以后要建高楼?林青山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人穿着条牛仔裤,头上还戴着顶牛仔帽,一看就是海外回来的。这位先生是从国外回来的?那男人倒不介意自己的打扮与众不同,反而急切地追问道:实在抱歉,刚才听你这么说,我实在忍不住......我对你说的很感兴趣。没错,我是从美国回来的......
这年头能从国外回来的,不是家境殷实就是真有本事的。林青山心里清楚,这个年代的留学生可不像后来的海归,特别是跟龙卫明打过交道后,他更明白这些回国的知识分子多半都怀着建设新中国的理想。
因此,他对中年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并未感到多少不快。
“丑国确实是个发达的国家。先生在外闯荡多年,想必见识广阔。咱们国家迟早会发展得比他们更繁荣、更先进。”
林青山说这话时,那份自信深深触动了秦家姐弟。
中年人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好,好啊!刚回来就能听到同胞这样的抱负,实在令人欣慰。”
林青山也不由笑了。不得不说,这位中年留学生的确有种独特的魅力。
没多久,两人便在街头聊得投机。
秦家姐弟虽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却觉得话题必然非同一般。
“实不相瞒,我认为咱们国家现在是时候开放市场,引进国外的先进技术……”
“别的不提,单是国外的建筑风格,就值得咱们借鉴。”
中年男人压低嗓音,仿佛生怕刺激到旁人。
林青山神色一肃,轻轻摆手道:
“现在谈这些还为时尚早。不过,学习国外先进技术确实势在必行。眼下咱们的工业水平还停留在毛子十年前的水准……”
“要想追赶,还需时间和大量人才。”
交谈中,林青山明显感受到中年人急于改变国家的迫切心态。
仿佛今天引进技术,明天就能一跃成为发达国家。
但他深知,这种思想在当下极易遭到批判。
龙国立国未久,若贸然开放,国内产业必将遭受重创。
不过这些话倒不必对一个萍水相逢的留学生多言,毕竟交浅不言深。
随后,两人又畅谈国际局势,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若非还要替小舅子添置日用,林青山真想邀这中年人去家中长谈。
分别后,秦淮茹悄悄问道:
“林大哥,你们刚才说的……算不算资本主义尾巴思想?”
林青山一怔,没想到乡下长大的秦淮茹竟知晓这新名词。
这词是近两年才兴起的,常被热血青年用来抨击资本家。
“也算不上,但这类话题还是少提为妙。”
林青山郑重其事的回答,逗得秦淮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依旧满脸茫然,完全听不懂三个大人之间的对话。
正当林青山要开口时,突然抬手拍了下脑门。
哎呀,跟那人聊了半天,居然忘了问姓名!
这话引得秦淮茹和弟弟忍俊不禁。
姐夫,没想到你这聪明人也会犯这种糊涂。的调侃让秦淮茹不乐意了,反手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
胡说什么呢,林大哥这是高兴忘了。你自己都听不明白,倒笑话起别人来了。
林青山摆摆手笑道:我算什么聪明人,不过这错确实不该犯。往后得先问清楚名姓才是......走吧,买完东西就回家。
三人继续前行,转眼就到了赫赫有名的友谊商店。
橱窗里陈列的黑白电视机和收音机,立刻吸引了秦家姐弟的目光。两人几乎要把脸贴在玻璃上。
林大哥,这匣子里头有人在唱戏......
在林青山眼里,这些方头方脑的黑白电视实在简陋,活像个镶了玻璃的木箱子,毫无美感可言。
这叫电视机,方才那位不也说了,外国早就家家户户都有的。往后咱们肯定也能用上。
真的吗?咱们真能有?姐弟俩这才确信,先前那些谈话并非天方夜谭。
见两人恋恋不舍的模样,突然吮着手指发问:姐夫,你们说的几十层高楼,人要怎么上去呢?得爬梯子吗?
难得小舅子提出这么有见地的问题,林青山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现在想这些还太远......那位说得未免太理想,咱们得踏踏实实干好些年月才行......
与那位留学生的偶遇,让林青山隐隐觉得日后还会相逢。
姓名反倒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继龙卫明之后又遇见这般人物,他心中颇感慰藉——至少在这个世界,自己并不孤单。
陪着秦家姐弟采买完毕,三人踩着夕阳的余晖往家走去。
“姐夫,听说进城读书还得迁户口,会不会很麻烦?”
突然向他提出这个问题,让秦淮茹也有些忐忑。虽然林青山答应过会把弟弟的户口迁出来,但她清楚从农村转为城里人有多不容易。
林青山却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这事儿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咱们厂长会帮咱们解决的。”
“啊?”
秦家姐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笃定,对视一眼后,默默低下头不再吭声。秦淮茹心里乱糟糟的,毕竟她知道林青山最近被调到了一个不受重视的车间。
虽不了解内情,但犹豫许久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姐夫,要是太麻烦……那我就不进城了……”
他说这话时,眼眶里已经噙着泪水。对一个农村孩子来说,进城是他最大的梦想。自从林青山提亲时提过这件事,他就兴奋得好几晚没睡着。
见小舅子这样,林青山停下脚步,蹲下身与他平视:“小刚,读书是你唯一的出路,再难我也要把你送进最好的学校。”
说着,他轻轻揉了揉的头,笑道:“况且,这对你姐夫来说不算什么,别担心!”
秦淮茹在一旁听着,眼中也泛起泪光。林青山站起身,顺手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等厂长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姐弟俩用力点头,林青山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事得抓紧办,老严怎么一去这么久?”
三人各怀心思,一路沉默。走到大院门口时,立刻被门口的大妈们瞧见了。
“青山回来啦!哟,带媳妇逛街去了?”
大妈们热络地打招呼,还打趣秦淮茹和他般配得很。跟在后面的听了,心里乐开了花。
“姐夫在院子里人缘真好,爹妈也不用担心姐姐在这儿过得不好了。”
习惯了农村的闲言碎语,对城里邻居的热情还有些不适应。
三人刚进前院,就碰上正要出门钓鱼的阎埠贵。
“哟,青山回来啦?这是去集市采购了?”
瞧见三人拎着大包小裹,三大爷连忙放下手中渔具,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接背上的包袱。
“你们这当姐夫的也真是,孩子才多大点儿,就让他背这么些东西……”
阎埠贵突如其来的殷勤劲儿,吓得往后一缩,双手死死攥住包袱带子,愣是没让他得手。
“嘿,这小胳膊还挺有劲儿。”
见拽不动孩子,阎埠贵讪讪地收回手,在衣襟上蹭了蹭。
“三大爷,您误会了。这是我内弟,在乡下做惯农活的,这点分量不算啥。”
林青山虽觉着这老抠儿今日殷勤得反常,到底还是客客气气应了声。阎埠贵听他这么说,干笑两声,忽地贼眉鼠眼四处张望,扯着林青山袖口往中院方向努嘴:
“青山呐,贾家那伙人可回来了。你留神着点儿,保不齐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说话间眼珠子滴溜溜转,总往那些鼓鼓囊囊的包裹上瞟。林青山会意地点点头,阎埠贵这才挺直腰板,故意扬声道:
“不过你也甭惧!在咱们院儿里要遇上麻烦,尽管来找你三大爷......什么妖魔鬼怪都甭想兴风作浪!”
这嗓门亮得连秦淮茹都愣住了。待那拎着渔具的背影走远,她疑惑地蹙起眉头。林青山领着姐弟俩快步穿过中院,方才低声解释:
“咱们这位三大爷啊,就讲究个无利不起早——昨儿那野鸡算是喂出交情来了。”话未说透,秦淮茹已恍然大悟:
“林大哥先前说院里水深,果真不假......”
贾家窗缝后,贾张氏阴鸷的目光追着三人身影,指甲在窗棂上抠出几道白印。
“天杀的小畜生,拐跑我家媳妇不说,连本该进咱家嘴的山货都抢......”听着院里传这新媳妇如何阔气,刚来就挨家送山珍,贾张氏心里那把火越烧越旺。
“这些好东西合该是贾家的!你个爹死娘嫁人的短命鬼,吃吧吃吧,最好噎死跟你那短命爹妈团圆去!”
如今她也只敢缩在窗后咒骂,再不敢像从前那般撒泼了。
贾东旭在医务室折腾了一整天,大夫们却查不出病因,眼见着他脸颊日渐浮肿,医生们束手无策。
准是那小畜生使了邪门歪道!否则我东旭怎会平白遭这罪?贾张氏想起神婆的指点,顿时恍然大悟,得弄点黑狗血来破他的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