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言者说着: “他们还没有准备好,他们那时还没有器官去了解。
“你们没有在体内困住同胞。你们就是我们同胞。
“Ishar-mla。你就是我们。”
首言者的声音在斯卡蒂的耳边回荡,仿佛具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让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过去。
那时,她与其他猎人们一同斩杀恐鱼,血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越浓重,他们的兴奋就越强烈。
他们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激烈,仿佛身体在回应着某种本能的召唤。
斯卡蒂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那些场景,她的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意识到,那种感觉是对同类鲜血的一种特殊反应。
首言者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她内心深处的防线,让她无法再逃避这个事实。
“停下!停下!”
斯卡蒂终于忍不住喊道,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恐惧和不安。
然而,首言者并没有停下,他的声音依旧在她的耳边回响:“但你,想知道。我知道你想知道。”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斯卡蒂的心上。
她无法否认,自己内心深处确实充满了好奇,她想知道……
她到底是什么。
想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遭遇那么多坏事。
“你们杀害我们阿戈尔人......”斯卡蒂的声音似乎因极度的愤怒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冰碴,“现在又想来和我沾亲带故?!”
这荒谬的论调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这些深海中的怪物,这些将她家园化为炼狱、将她族人拖入无尽黑暗的刽子手,现在竟敢谈论血缘?
首言者没有因为她的质问而动摇,它身上散发出幽暗的光芒,仿佛在叹息。
首言者并未理会她的说法: “我的血与你的血相同。”
首言者继续说着: “你闻到我们气味,正如我们闻见你气味。
“你们找到我们,杀死我们......”
它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或许是悲哀,又或许是纯粹的陈述。
“我们不懂时,我们也杀死你们。”
“不懂?”斯卡蒂几乎要笑出声来,但那笑声却变成了更深的悲鸣,“你们的不懂,就是用尖牙和触手撕碎我们的一切!”
首言者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我们喂养海洋。我们的尸体供养了海洋。”
在它们的理解中里,死亡并非终结,而是回归,回归大群的怀抱。
无论是阿戈尔人的尸体,还是它们自己的残骸,最终都会沉入这片海域,成为新生命的养料,滋养着那些其他的一切生灵。
“Ishar-mla,我们拥有同个故乡。”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被这句“共同的故乡”彻底击碎。
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如同火山熔岩般的痛苦,终于找到了爆发的出口。
斯卡蒂的双眼被泪水与怒火染红,她不再是那个冷静的猎人,而是一个失去了所有亲人的、无助的孩子。
斯卡蒂继续说着: “你们杀了我的家人!”
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痛。
斯卡蒂: “是你们杀了我的妈妈!”
“我的奶奶!”
斯卡蒂继续喊着:“还有我的妹妹!”
冰冷的泪水与滚烫的怒火交织,斯卡蒂抬起头,眼神中再无一丝迷茫,只剩下最纯粹、最决绝的杀意。
在这片寂静的深海中,只剩下斯卡蒂压抑的呼吸声。
海拉默默看着,嗯……不出预料,拜托伊莎玛拉果然是对的。
海拉思考着,她也是海嗣来着……?
而且她也确实进入过阿戈尔的城市,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海嗣会进入阿戈尔的城市?
首言者沉默了,看了看脑内的部分信息。
那并非是无言以对,而是一种思维逻辑被强行打断后的短暂停滞。
他原本想用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诉斯卡蒂:“我们不会去。”
他重新组织着语言,那声音再次响起时,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近乎于斟酌的迟疑。
“除了祂……那位新生的神明以外,我们不会进入城市。
“在城市死去,我们的血肉无法回归大海,无法供养族群,那是一种无意义的消亡。祂不同。”首言者的声音里,混合着一种奇异的崇拜与恐惧,“祂会进入城市捕食,将一切视为养料,因为祂本身就是死亡的具象化,无论是同族,亦或是什么,死亡平等的笼罩所有生物,但是……祂诞生的时间,才短短几年……”
这个解释,在斯卡蒂听来,却像是最拙劣的掩饰,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那股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语气,在她耳中不过是虚伪的表演。
“说谎!”
斯卡蒂的喊声尖锐而破碎,带着哭腔,在空旷的海底回荡,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悲鸣。
然而,面对这声充满敌意的指控,首言者却并未表现出任何被冒犯或恼怒的情绪。
他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流露出纯粹的、不带任何偏见的困惑。
“说谎?”他轻声重复着,像是在咀嚼一个从未接触过的概念,“我想知道,‘说谎’的意思。你刚才也用了‘扯谎’这个词。我想知道。”
这简单的一问,却比任何攻击都更具威力。
斯卡蒂瞬间僵住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寒流冻结。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斯卡蒂僵住了。
斯卡蒂仿佛触及了海嗣的思想。
海嗣的信息直接从气味中流入了她的脑海。
她能这么做。
她能触及他们的思想。
因为她的身体里,同样流淌着他们的血。
她……当然……能理解。
“不,不……!”
斯卡蒂猛地抱住头,痛苦地呻吟起来。
那不是她想要的答案,那答案让她感到恐惧,因为它动摇了她作为“人”的根基。
首言者静静地看着她的挣扎,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温和的怜悯。
“Ishar-mla,你和我们间的阻隔太强。你没有办法把想法传给我们。”
他是在解释她刚才的痛苦,也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是,你能知道我们所想,这也够了。”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坦然,“我的身体为了这次会面而生长,学会了说你们的语言,能够与你这样交流。”
他似乎对“语言”这种工具感到些许不便,声音里带着一丝笨拙的坦诚。
“语言臃肿,充满歧义,不好使用。我只能这样说,但是这样,你就能告诉我你的想法,而我,也能让你理解我们。”
他停顿了一下。
最后,他用一种近乎于朝圣的、无比清晰的语调,说出了此行的最终目的。
“Ishar-mla,我为见你与祂而来。”
斯卡蒂知道。
她从那片涌入脑海的、冰冷而浩瀚的信息洪流中知道了——
海嗣不会说谎。
海拉的话……一般不说?
“我和你…不…”声音卡在她的喉咙里,像一块被海水浸泡得冰冷沉重的礁石。
她想说的是“我和你不一样”,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否认,去推开那如影随形的、令人窒息的真相。
然而,那三个字却在她舌尖破碎,最终只化为一个虚弱无力的单音。
“不”这个否定如此苍白,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
“你时常感觉,周围活物,与你陌生。”首言者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你在游动时,能够感到海水方向,也能知道没有光的海里的各种事情。
“你有些时候睡下,感到自己与大群同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