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十七分的市发改委地下档案室，霉味混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
林昭的手指在父亲那封泛黄的举报信上轻轻抚过，焦黑的边角刺得掌心发疼——那是三十年前，母亲从炉火里抢出来的半页残信。
纸页展开时，\"京A·88\"四个字像根细针，精准扎进他太阳穴。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秦小满的加密消息。
他低头扫了眼屏幕，喉结滚动两下。
唐绪的技术报告、老吴的手写证明，还有顾轻语的直播计划，此刻都在手机里发烫。
系统蓝光突然在视网膜上闪烁，\"城市发展模块\"自动加载的提示音像心跳，一下重过一下。
\"林主任。\"阮棠的虚影从老笔记本里浮出来，淡蓝旗袍的裙裾沾着电子雪花，胸前\"信\"字金纹泛着冷光，\"检测到跨省权力节点，建议启动影踪协议。\"她的声音比以往低了半度，\"这次...不是你在追光。\"
林昭抬头，目光撞上进气窗透进来的鱼肚白。
他想起昨夜在社区陪王奶奶核对积分表时，老人攥着他手腕说的话：\"小昭啊，咱老百姓要的不是青天，是能照见人心的灯。\"他把举报信小心折好，收进内袋时碰到父亲的石章，\"以信立政\"四个字硌得肋骨发疼。
上午九点零三分的省委大礼堂，空调开得太足，林昭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沈清欢递来的会议流程表边角被她捏得发皱，他扫了眼\"副省长临时加题\"那行小字，指尖在\"激进改革风险\"六个字上顿了顿。
大屏幕里，\"协进会\"的宣传片正播着开发区奠基仪式，柳元初当年的笑脸在镜头里晃得人眼晕。
\"下面，请青阳区发改委林昭同志发言。\"主持人的声音像根细绳子，在会场里绷得笔直。
林昭起身时，西装裤管扫过座椅发出轻响。
他没去拿讲台上的话筒，而是直接走向中央。
沈清欢的目光追着他，看见他摸向内袋的手稳得反常——那是她整理政策资料时，常常见到的\"破局前\"姿态。
\"各位领导，今天我要讲的，不是成绩。\"林昭的声音在礼堂穹顶下荡开，惊得第一排的省财政厅长笔尖戳破了笔记本，\"是一个家庭三十年的沉默，和千千万万纳税人被掠夺的真相。\"
他调出投影，\"国有资产流失全景图\"在大屏幕上展开。
资金像条毒蛇，从开发区账户钻过七层空壳公司，最终在\"京A·88\"车牌上蜷成死结。
系统\"人性图谱\"在视网膜上跳动：左三排的地市书记额头沁出细汗，省财政厅长左手在桌下敲了三次——典型的焦虑性重复动作。
会场外广场的香樟树下，顾轻语的直播架支在花坛边。
手机屏幕里，林昭的声音清晰传来：\"他们说这是改革试错，可试错的成本，不该由百姓承担。\"弹幕像炸开的蜂窝：\"京A·88是谁？协进会早该查了！\"她指尖在分享键上悬了两秒，突然按下。
\"关掉！\"保安的对讲机在身后炸响，\"上面下的令！\"
顾轻语抬头，墨镜滑到鼻尖。
她盯着保安胸牌上的\"张建国\"三个字，笑出声来：\"张哥，我以公民身份直播公共会议，违法吗？\"她故意把手机举高，让镜头扫过保安涨红的脸，\"您要是非让关，我现在就打110问法治处。\"
保安的手在半空僵了僵，转身跑向礼堂侧门。
顾轻语低头看数据，心跳漏了一拍——播放量三分钟破百万，\"云州林昭京A88\"两个词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热搜第一。
中午十二点二十九分的省委小会议室，空调出风口的风声格外刺耳。
林昭看着省委书记把\"协进会问题专项复查组\"的文件推过来，牵头人一栏写着\"郑砚铭\"。
书记的钢笔在桌面敲了两下：\"你不怕这一步，毁了自己？\"
林昭摘下党徽，金属别针刮过西装的声音像道裂痕。
他把党徽轻轻放在桌上，红底黄字在阳光下泛着钝光：\"如果坚持真相是越界，那我愿意承担这个罪名。\"他想起地下档案室那封举报信上，父亲最后写的\"以信立政\"，喉间突然发紧，\"但请允许我说一句——破茧者，必先自焚其影。\"
书记盯着他看了足有半分钟，忽然伸手把党徽推回去：\"组织部今晚发公示。\"
与此同时，秦小满的消息弹进林昭手机：唐绪的鉴定报告用红笔圈着\"92%匹配度\"，老吴的证明上按了三个红手印，墨迹未干。
他把手机屏幕转向书记，老人的瞳孔缩了缩，抓起桌上的电话：\"老郑，复查组现在就进驻云州。\"
夜十二点零七分的林昭家，电脑屏幕突然自动亮起。
匿名邮件的附件是段18秒视频，画面抖得厉害——父亲被两个穿黑西装的人架着，塞进黑色奥迪。
副驾上的墨镜男子侧过脸，轮廓在路灯下忽明忽暗。
系统\"人性图谱\"开始自动比对，绿色进度条刷地拉满：\"高优先级关联目标，匹配度89%——疑似柳元初青年时期影像。\"
\"影踪协议已激活。\"阮棠的虚影最后一次浮现，胸前\"信\"字金纹裂开，化作一道箭头指向地图上的京城，\"追踪模块加载中...他们开始怕了。\"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林昭走到窗前，看见一辆黑色奥迪正驶上高架，车牌尾号隐在夜色里，唯有\"京A·88\"四个字被路灯照亮，像道未愈的伤疤。
凌晨四点十七分，林昭在书房坐了整宿。
电脑屏幕映得他眼眶发青，桌上摊着父亲的举报信、秦小满的鉴定报告、还有顾轻语发来的直播数据截图。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他低头，视网膜上跳出新的任务：\"追踪京A·88，建议接触京城线人。\"
窗外的天还是黑的。
他摸出父亲的石章，\"以信立政\"四个字在指尖发烫。
远处传来清洁工扫地的沙沙声，混着高架桥上渐远的车鸣，像极了三十年前某个清晨，母亲藏起半封残信时，窗外响起的警笛声。
凌晨五点四十六分的市发改委办公室，百叶窗漏进第一缕晨光。
林昭坐在转椅上，面前摊开的笔记本停在最新一页，钢笔尖悬在\"下一步\"三个字上方。
桌上的老笔记本自动翻页，纸页最下方多了行新字，墨迹未干，像是被风带来的：\"当光追上影子时，该醒的，从来不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