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拇指在系统界面的“危机预警”模块上悬了三秒。
玻璃窗外的雨声顺着窗缝渗进来，打湿了他后颈的汗毛。
自从上周系统突然提前解锁副科权限，他总觉得这方蓝色光屏里藏着比开发区更暗的漩涡——就像父亲临终前攥着规划图时，眼底那团化不开的雾。
指尖落下的瞬间，输入框自动弹出。
他盯着跳动的光标，喉结动了动，逐字输入：“开发区、企业欠薪、黑社会。”
屏幕骤亮。
红色警告如血线般从底端爬升，系统提示音刺得他耳膜发疼：“未来72小时内，存在针对基层证人的威胁行为。风险等级：极高。”
林昭的后背重重撞在椅背上。
手机在掌心发烫，他几乎是立刻按下沈清欢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见对方那边传来打印机的嗡鸣——这姑娘又在加班整理区长明天的汇报材料。
“清欢。”他压着呼吸，“你现在去社区调最近一周的走访记录，重点看王大爷一家。特别是他儿子王强——上次拆迁补偿会上，他拍着胸脯说要给咱们当证人的。”
电话那头的纸张声顿了顿：“好，我现在就去。需要带执法记录仪吗？”
“带。”林昭望着系统界面上跳动的倒计时（69:43:12），“如果发现异常，立刻发加密信息，别打电话。”
挂了电话，他盯着茶几上凉透的姜茶。
李主任留下的名单还摊在抽屉里，王秀兰的名字被台灯照得发亮——这些愿意“撕开口子”的人，此刻倒成了最危险的靶子。
凌晨两点十七分，手机震动。
沈清欢的加密信息跳出来：“王强三天前深夜回家时被两辆无牌车堵在巷口，目击者说对方戴鸭舌帽，没说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早王大爷来社区领米油，手一直在抖。附：监控截图（模糊）。”
林昭放大截图。
路灯昏黄，两个黑影的轮廓像两把悬着的刀。
他把图片存进父亲的老笔记本夹层——那里面还夹着二十年前父亲被诬告受贿的调查书，纸页边缘已经泛脆。
“他们想让他闭嘴。”沈清欢的附言在屏幕上灼人。
第二天天刚亮，林昭就站在了市档案馆门口。
秋雾还没散，玻璃门映出他青黑的眼尾。
小李抱着一摞档案从楼梯口转出来，看见他时脚步顿了顿：“林科员？你怎么来了？”
“查十年前的征地纠纷案。”林昭接过她怀里的档案，顺手帮她理了理歪掉的工牌，“编号2013-07-04，涉及青阳区后田村的那批。”
小李的手指绞着工作证挂绳：“这些卷宗早被封存了，调阅得走申请流程......”
“我知道。”林昭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封皮印着“省委政研室调研函”，“不过听说省里这周要下来复查历史遗留问题，小李同志要是能帮我先看看复印件，也算提前配合工作不是？”
小李的目光在“省委”两个字上停留了三秒。
她咬了咬嘴唇，转身走向档案库：“只能给你看半小时，而且不能拍照。”
档案库的霉味裹着冷空气涌出来。
林昭接过小李递来的牛皮档案盒时，触到她指尖的凉意——这姑娘向来怕冷，冬天总在口袋里揣暖手宝。
卷宗摊开的瞬间，他的瞳孔微缩。
“协调人：李明杰（时任青阳区副区长，现任云州市副市长）。”
“结案时间：2013年7月15日（距立案仅12天）。”
“关键证据：村民签字的‘自愿放弃补偿声明’（复印件，原件缺失）。”
最底下一页，审批栏的签名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浸过又烘干的墨迹。
林昭摸出钢笔，轻轻描摹那几个字的轮廓——横折钩的弧度，捺笔的回锋，和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老照片上，那位总爱拍他脑袋说“小昭真像你爸”的老赵，笔迹如出一辙。
“能借我拍张照吗？”他抬头时，小李正抱着胳膊看墙上的挂钟，“就拍审批页，我保证不泄露。”
小李的脚尖在地面蹭了蹭：“拍完立刻删。”
手机闪光灯闪过的刹那，林昭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他迅速把照片发给陈老师，备注：“您帮我看看这是谁的字？”
陈老师的电话来得比预想中快。
“是老赵。”老人的声音带着晨咳的沙哑，“十年前他当区政协副主席，有次喝多了跟我念叨，说后田村的案子压着村民的土地测量报告没报——说是上面有人打招呼，‘别把水搅浑’。”
林昭的手指攥紧了档案袋，指节发白：“所以当年的‘自愿放弃’是假的？”
“假的。”陈老师的叹息透过电流刺进耳膜，“你爸知道这事，还偷偷去后田村找过证人，结果......”
电话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林昭听见陈师母在那边喊：“老陈你又坐凉凳子！快把膏药贴上！”
“小昭，我得挂了。”陈老师的声音突然放轻，“对了，老赵当年......”
“当年什么？”
“没什么。”老人笑了一声，“等你查清楚了，咱们爷俩喝两盅。”
电话挂断的忙音里，林昭望着系统界面上的“技能点”模块。
他点击“调查技巧+2”，光屏闪过一道蓝光，提示音响起：“技能已加载。建议：重点排查近三年与李明杰相关的企业资金流向。”
窗外的雾散了些，阳光透过档案库的小窗，在“李明杰”三个字上投下一片光斑。
林昭把卷宗小心放回档案盒，指尖扫过老赵的签名时，突然想起父亲笔记本最后一页的潦草字迹：“有些口子，撕得晚了，血就凉了。”
手机在此时震动。
是陈老师的短信：“老赵女儿说他留了本日记，在......”
短信戛然而止。
林昭盯着“在”字后面的空白，听见档案库外传来脚步声。
小李抱着保温杯探进头：“时间到了，该还档案了。”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掌心压着还未看完的短信。
窗外的阳光突然被云遮住，阴影漫过“李明杰”的名字，像道即将裂开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