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雨像筛过的银粉,细密地斜织在田野上,耐盐禾的种子在浸种缸里吸足水分,种皮微微发胀,透过清澈的水层能看到胚芽已弯成小小的钩状,恰似《异域粮谱》“播种篇” 中描述的 “露白待播”。宝儿用竹漏勺将种子捞出,沥干的谷粒在竹盘里滚动,发出 “沙沙” 的轻响,她在《春播日志》上记录:“惊蛰后三日,断续春雨,耐盐禾种子露白,宜趁雨隙播种”,字迹旁画着带漏孔的播种器,箭头指向三寸深的土层标记。
“夫人,野慈姑的育苗盘得挪进棚里!” 哈桑举着滴水的育苗盘跑来,盘里的新叶已展开半寸,叶片上滚动的雨珠顺着叶缘滴落,“陈老汉说这雨看着细,却能打歪嫩芽,您看这刚冒的新叶,已有几片被砸得蜷曲了!” 他说得没错,育苗棚外的野慈姑幼苗,叶片边缘果然泛着水渍般的黄,与棚内舒展的新叶形成对比。田埂上的积水已漫过脚踝,用木尺测量水深,达两寸 —— 比半个时辰前涨了一寸,土壤表层的泥泞能没过指节,踩上去能感到明显的黏滞。
陈老汉指挥农人们加固育苗棚的油纸顶,在棚檐下加挂接水的竹槽,槽尾连接着引流的竹管,能将雨水导入田埂的排水沟:“这棚要‘外挡内疏’,既不让雨水进棚伤苗,又能把棚顶的积水引走,” 他用木槌敲打棚架的竹桩,让其入土更深,“桩子扎得稳,哪怕再来场暴雨也不怕塌。” 加固后的棚内,温度保持在十八度,湿度六成,用手指轻触野慈姑的新叶,能感到厚实的蜡质层 —— 这是适应湿润环境的天然防护,比人工擦拭更有效。
王晏之的幕僚带着农人们在耐盐禾的播种区开挖 “鱼鳞沟”,沟宽五寸、深六寸,沟底呈弧形,像鱼鳞般交错排列:“按大人的意思,这沟能分散雨水流速,比直沟排水快三成,还能留住表土不流失。” 哈桑站在沟边观察水流,雨水顺着弧形沟壁蜿蜒流淌,不会冲刷沟底的泥土,“您看这水走得多顺,一点都不费劲!” 沟边的播种带已划出浅痕,用草木灰做的标记在雨中依然清晰,每垄间距三尺,与耐盐禾的生长空间需求完全匹配。
正午的雨势暂歇,阳光穿透云层在田间投下斑驳的光斑。农人们抓紧间隙播种耐盐禾,哈桑握着特制的播种器,器身的刻度线没入泥土时,刚好露出 “三寸” 标记:“这玩意儿比手播匀多了!” 他后退的脚步踩着预先划好的灰线,每步距离相等,播下的种子在土中形成笔直的线。宝儿让人用竹耙轻覆土层,耙齿的间距与种子大小匹配,既能盖严谷粒又不压实土壤,“就像给种子盖薄被,保暖又透气。”
午后的南风卷着雨云重来,雨势比清晨更密,打在耐盐禾的播种带上,溅起的泥浆在地表结成薄壳。陈老汉让人在播种带铺设切碎的稻草,每平方米铺半斤,草段纵横交错形成透气层:“这草能缓冲雨水冲击,” 他用手按压草层,草段与泥土贴紧却不深陷,“等雨停了,草会慢慢腐烂成肥,比单独覆土更利生长。” 铺草后的地块,雨水不再直接冲刷表土,扒开草段能看到种子安然躺在土中,种皮已开始破裂,胚根隐约可见。
野慈姑的育苗棚内,宝儿正在分苗。她用竹片将过密的幼苗轻轻分开,每穴保留两株,根部带土坨 —— 这是 “带土分苗” 法,能减少根系损伤。“分苗要像给孩子分家,” 她将分好的幼苗植入新的育苗盆,盆内的腐殖土已掺入三成河沙,“掺沙能防烂根,比纯腐殖土透气,” 分苗后的幼苗在棚内排列整齐,株距四寸,行距六寸,刚好能接受均匀的光照,“这样长到移栽时,棵棵都能长匀称。”
铁匠铺新制的 “耘土耙” 派上了用场,耙齿比普通耙子细一倍,能在幼苗间隙灵活穿梭。农人们用它轻耙野慈姑育苗棚外的土地,将板结的表土耙松:“这耙能‘挠’破土皮,让空气进去,” 陈老汉示范着如何避开幼苗根系,“耙齿要像手指一样轻巧,既松了土又不伤根。” 耙过的土地泛着湿润的黑,与未耙的板结地块相比,更显透气,用手扒开土层,能看到细密的气泡 —— 这是土壤呼吸的迹象。
傍晚的雨势减弱,变成绵绵的毛雨,田埂的排水沟里,水流仍在缓缓流淌。农人们趁着雨歇检查耐盐禾的播种情况,扒开稻草层,谷粒已半嵌入泥土,胚根向下延伸约半寸,用指甲轻触,能感到坚韧的生命力。“这雨下得‘懂事’,” 陈老汉用脚轻踩覆土,“润透了土却没淹苗,比大晴天播种强,省得浇水了。” 远处的沼泽地,野慈姑的原生苗在雨中亭亭玉立,叶片上的水珠折射着暮色,像缀满了碎钻。
黎明时分,雨终于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育苗棚的油纸顶蒸发出白茫茫的水汽,棚内的野慈姑新叶又展开了半寸,叶尖的紫红晕染得更艳 —— 这是健康生长的标志。耐盐禾的播种区,稻草层已半湿,用手提起草段,能看到下面的泥土捏之成团,触之即散,“这墒情正好,” 宝儿对哈桑说,“种子在这样的土里扎根,就像孩子在软床上睡觉,舒服得很。”
农人们开始给野慈姑的育苗盆追肥,用腐熟的豆饼水稀释后浇灌,肥液顺着盆壁渗入土中,不会直接冲刷根系:“这肥要‘少而勤’,” 陈老汉用木勺控制浇肥量,“每次只浇半盆,隔三日一次,比一次浇透更利吸收。” 浇过肥的幼苗,新叶基部很快泛起淡绿,与未浇肥的相比,更显精神,用手轻掰叶片,能感到明显的韧性。
仓库外的晒场上,农人们正在晾晒受潮的农具。镰刀、锄头的金属部分用干布擦拭后,又涂上一层薄桐油,“这油能封住潮气,” 铁匠边擦边说,“哪怕再下十天雨,也不会生锈。” 木柄的农具则架在通风的竹架上,让其自然阴干,“木头发潮会膨胀,得慢慢干才不变形,” 哈桑用麻绳将农具分类捆扎,“等天晴了再晒一日,保管跟新的一样。”
宝儿在《春播日志》上续写:“断续春雨虽给播种添了麻烦,但土壤墒情充足,种子萌发态势良好。” 她合上日志时,窗外的麻雀已落在育苗棚的竹架上,啄食棚边的杂草种子,与棚内的幼苗相映成趣。远处的田野,耐盐禾的播种带在雨后泛着暗绿,野慈姑的育苗棚连成一片白色的海洋,断续的春雨洗去了冬的萧瑟,给大地换上了春的衣裳,而农人们的脚步,正随着雨的节奏,在希望的田野上不停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