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霞山脉深处,不止有妖兽、毒草,更有心思诡谲的人类。那些贪婪与杀机,往往比利齿毒爪更加致命。
风声微动,顾长安缓缓直起身,目光冷冽,手掌不动声色地落在刀柄上。
他站在一株倒斜老杉的树根间,脚边是一簇刚采下的“苍蛰草”,清香略带苦意,枝叶如蛇鳞般微微颤动。然而这颤动并非风吹,而是地气震荡带来的反馈。
他心中一凛。
这种震荡,极不寻常。
他缓步挪开三丈,避开原地脚印,躬身匿入一棵横斜山藤下,呼吸缓慢如岩石沉眠。
四息之后。
一道淡黑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西北方向掠来,脚步极轻,几乎不沾地面,手中长钩黝黑无光,面蒙黑纱,仅露一双棕黄色的瞳孔,寒芒森然。
那人来到顾长安方才所立之地,停顿半息,蹲下轻嗅草香。
“刚走不久。”他喃喃低语,声音嘶哑,如风沙卷过破布。
他的腰间别着三枚细骨标,肩上缠黑色丝绳,右臂缠绕布制护臂,其上绘着奇异蛇形印记。衣衫贴体无声,布料显然极轻,但却能轻松挡去枝叶划痕。
这不是本地山民,更不是普通猎户。
顾长安望着这人,一语不发,神情如铁。
敌人——终于出现。
不是妖兽,而是人类。
而且看动作、装备,绝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
他不急于出手。
猎人与猎物之间,有时不过一念之差。
这黑影男子谨慎极重,不断在林中来回踏查,判断顾长安方向。最终,他停顿脚步,竟开始在周围布置细丝陷阱,左手极灵巧,指尖牵线翻转,熟稔地绑在两棵树之间。
这是某种封锁式诱捕。
“你果然没走远。”
他抬头望向西南方向,目光如针,仿佛能刺穿浓密枝叶。
顾长安却已悄然绕至其身后三丈之地,俯身匍匐,气息极敛。他已洞察对方布置路径,避开三条陷线,只等对方放松一瞬。
终于。
那人手中布丝最后一扣刚绑完,腰身稍有松懈。
顾长安动了。
一步踏出,叶不动、风不惊!
第二步已欺至对方身后一尺!
第三步,刀出!
“谁——”
黑影人猛然转身,却只看见一抹冷芒斜掠眼前!
“锵!”
对方竟下意识地用手中钩刃挡住这一刀,火星四溅中,退后两步,身子狠狠撞在身后山石上。
“好快的刀……”
“你不是普通人……”
对方低声咕哝,喉中发出一声极细微的骨鸣,如信号。
顾长安心头一震,猛然察觉树梢间又有一缕杀意升起!
“是群体行动。”
他刀锋未回,脚下旋转半圈,猛然踢出山石一块!
“噗!”
那石头准确击中一棵松树高枝,一道人影从中坠下,滚落地面,竟未发出惨叫。
却不是死人,而是活人——一名布面蒙脸的刺客,腰间双短剑,竟在落地瞬间再次弹起,如猫扑雀,扑向顾长安!
“来得好!”
顾长安低吼,脚步一错,身形如风,长刀化作弧光,一刀挥出!
“叮叮!”
两剑相挡,对方被震得连退五步,脚下凿出深痕!
“这人……”
蒙面人脸色一惊,看着顾长安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们原以为——不过是山中单独行走的一名采药小子,便是再谨慎,也不至于如此强横。
可眼下这一交锋,不但力大如岳,且招式狠辣、避无可避。
“你到底是谁?”钩刃男子怒喝,“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这片山林?你身上有宗门气息?”
顾长安却不答话,反而目光一凝:“你们是谁?”
“这是我该问你的。”
“你们不是山民,也非安霞本地人。你们身上的布料、防具、手势……都不像是散修。”
他缓步踏前,声音极冷:
“所以你们究竟是谁?想杀我,还是,杀其他人?”
三人互视一眼,眼神沉下,竟没有回答。
钩刃男子冷笑: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反正你活不到今晚。”
“动手!”
树林间,五道黑影同时闪现,围成半弧,封住顾长安退路!
林间风声突然静止。
顾长安刀刃微颤,一字未说,身形如崩弦之箭——猛然冲向左前方一名黑衣人!
那人一惊,还未反应,脖颈已被一道寒芒划破!
血如箭喷!
紧接着——顾长安刀不停,回身斩出第二刀,身后袭来的短剑瞬间被劈飞!
“这不是人……”
“他是疯子!!”
第三名刺客大吼,双手执鞭疾扫,欲抽顾长安右腿,令其失衡。
可顾长安竟不闪不避,双腿一蹬,反而直扑那人身前!
这一扑快若电掣,双刀交锋之间,他一膝重撞对方胸口,“咔!”一声,肋骨断裂!
“滚!”
他一声怒喝,震得其余人一时间耳鸣不止!
........
林中血雾未散,尸体倒卧四周,树根上、山石旁,鲜血缓缓汇成一线,蜿蜒流淌。
顾长安立在林心,浑身带血,神色冷淡。
这几人虽训练有素,战技老练,却远远不敌真正踏过生死线的杀伐之人。他们身法犀利,却带着教条死气;而顾长安的动作,是从鲜血与火焰中锤炼出的纯粹杀意。
“远远不够。”
他缓缓吐气,将刀刃斜举,刀尖低垂,微微震颤的血线顺势滴落,如水珠溅入枯叶。
忽然,异动再起。
一道鹰啼之声自东南上空传来,随即又有连续三声风笛脆响。
信号!
顾长安眸光顿冷,转身望向东南,林木高耸之间,隐约见到有数十道黑影迅速逼近,皆穿灰黑披风,身背长弓、短刀,步伐整齐,竟然带有军阵痕迹。
“是同一组织。”
这些人没有遮掩脚步,反而以猎人驱逐猎物的姿态,从数个方位合围而来。
“试探之后,是清剿。”
顾长安略一点头,将刀横握于前,足尖一旋,身形悄然隐入一丛青藤密布的山石后。
须臾,第一批人踏入杀场。
“尸体还热。”
一名高大男子半蹲检查,皱眉道:“他们五个,都是三段以上的修者,竟无一人生还?”
“不是被偷袭,是正面斩杀。”
“而且——”他说着,眼神落在尸体脖颈上的伤痕,“是一刀致命,没有多余动作。”
另一人脸色微变:“这人是谁?”
“一个人做的?”
他们正疑窦丛生,忽听一声轻响!
“当心!”
话音未落,只见顾长安从高树上纵身而下,身形划破枝叶,如虎扑鹿!
他的身后阳光透入林隙,洒在刀身上,如寒芒乍现!
“是他!!”
十几人惊骇,但中者已然来不及!
长刀落,血光现。
第一人脖颈斩断,第二人挡剑被震飞数步,手臂骨折!
“围他!”
为首那高大男子大喝一声,反手拔出重斧,身形暴掠而来,斧风狂卷,砍向顾长安!
顾长安不避,反而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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