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感。
挤压感。
投入归墟之眼的瞬间,陆长青的真身便承受了远超上次神识附体时的恐怖压力。
混乱的法则化作无形的磨盘,试图将他连同护体的东皇钟一起碾成最本源的粒子。空间在此处失去了意义,每一寸都布满了致命的陷阱与裂痕。
嗡——
东皇钟再次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鸣响。
混沌气流垂落,化作绝对的守护,将一切扭曲与撕扯之力隔绝在外。
陆长青的意识穿过了一层坚韧、粘稠,充满了恶意与排斥感的世界胎膜。
眼前的黑暗骤然褪去。
他站定了身形。
头顶的天空,是一种诡异的、介于凝固的血色与腐败的暗紫色之间的昏暗。
巨大的虚空裂缝横亘天际,狰狞扭曲,从裂缝深处,渗透出令人心悸的虚无气息。
脚下的大地是赤红色的。
干涸,龟裂,每一道缝隙里都仿佛渗透着早已干涸的血。
空气里再无半分灵气,只有一种浓郁的死寂与怨憎混合在一起的腥甜,吸入肺中,让神魂都感到一阵粘腻的不适。
这里,就是归墟之下的鬼族世界。
与上次神识所见相比,此地似乎并无太大变化。
但陆长d青的目光扫过远方,眉头却微微皱起。
大地上,多了一些不属于这里的痕迹。
一些区域的赤红色土壤被翻开,露出了底下黑色的岩层,那是大规模术法轰击后才会留下的创口。
“什么人!”
一声粗犷的暴喝打断了他的观察。
不远处,一支十余人的队伍迅速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个彪形大汉,身形异常魁梧,穿着不知名兽皮缝制的坎肩,露出虬结的肌肉。
他剃着光头,只在脑后留着一束辫子,面容黝黑,五官粗犷,若非那双眼睛里闪烁着非人的幽绿光芒,几乎与草原上的蛮族力士无异。
他们身上,都散发着一股阴冷、混乱,却又与人类肉身完美结合的诡异气息。
先天一族。
鬼中贵族。
大汉的目光落在陆长青身上,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与贪婪交织的神情。
“一个!”
“活的!”
“竟然真的还有不怕死的敢从那个入口进来!”
他咧开嘴,露出满口被血肉染得发黄的牙齿,用一种看猎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陆长青。
“大祭司让吾等把守此处,果然没错!”
“小子,你的运气可真不好。”
大汉身后的鬼族们也发出了压抑不住的低笑,他们握紧了手中由巨兽骨骼打磨而成的兵器,幽绿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陆长青,像一群饿了许久的狼,终于看到了迷途的羔羊。
在他们看来,这个独自闯入的生灵,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陆长青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领头的彪形大汉。
神仙境修为。
确实比外面那些寻常鬼物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看来,这些年,你们过得不错。”陆长青忽然开口,语气淡漠。
大汉闻言一怔,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这些年?
“你……”他刚吐出一个字。
陆长青已经没有了与他们废话的兴趣。
他甚至没有动手。
只是一个念头。
一朵微缩的混沌青莲,在他瞳孔深处一闪而逝。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破灭道韵,以陆长青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那名彪形大汉脸上的表情,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一瞬间的错愕与不解。
他的身体,连同他身上那件兽皮坎肩,从最细微的层面开始分解。
没有声音,没有光效,甚至没有一丝能量波动。
他就那样,在原地,化作了虚无。
他身后的十几名鬼族,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鬼族精锐,下一瞬,便被从这方天地间彻底抹去,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只剩下他们手中那些沉重的骨质兵器,失去了主人的握持,哐当落地,在死寂的赤红大地上,溅起几缕尘埃。
陆长青抬手一招。
那名大汉在湮灭前最后一缕即将消散的残魂,被他拘了过来。
破碎的记忆,化作无数混乱的画面,涌入他的识海。
片刻后,陆长青睁开双眼,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时间流速不同。
外界三月,此地三年。
三年前,一群自称“三天修士”的外来者,也就是从仙门中逃出的那批残兵败将,强行闯入了这方世界。
一场惨烈的大战随即爆发。
那些仙人虽然人数不多,且个个带伤,但毕竟曾是仙界的存在,手段诡谲,战力强横。
他们与此地最强大的,也就是这些附身人身的“先天一族”,打了个两败俱伤,最终陷入僵持。
在之后的三年里,这群“三天修士”竟然在此地占据了一片不小的领土,站稳了脚跟。
他们四处解救被鬼族当成牲畜豢养的人族,然后在这些人之中,大肆宣扬着对“姜仙”的信仰。
画面中,陆长青看到了那些被解救的人类,麻木的眼神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焰,跪倒在一尊模糊的雕像前,虔诚地呢喃祈祷。
微薄的信仰之力,缓慢汇聚成溪流,涌向未知之处。
而这个世界的最高统治者,那位神秘的大祭司,借助着部落中央的诡祖图腾,拥有着金仙级别的力量。
也正因为这个小世界的法则特殊,才能容纳金仙强者的存在。
陆长青缓缓吐出一口气。
信息量有点大。
这群真仙界下来的人,居然在这里玩起了信仰传播。
陆长青的目光,望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一个方向,鬼气冲天,隐隐能看到一座座由巨兽皮骨搭建而成的庞大部落轮廓,那里是这个世界鬼族的权力核心。
另一个方向,则能感知到一股格格不入的、微弱却顽固的仙道气息,想来便是那群“三天修士”的据点所在。
那么,
先去哪里?